长江日报大武汉客户端3月15日（记者万建辉）日前，一篇题为《木心文学创作中的“文本再生”现象研究》的论文引发网友热议，乃至争议。论文作者是毕业于南京大学的卢虹贝，该文为其2014年发表的硕士论文，字数过万，共计150余页，文章考察了木心文学创作中的“文本再生”现象。文中大篇幅对木心作品中“再生文本”与“原文本”逐字逐句对比分析，涉及木心现已出版的大部分书目，包括《素履之往》《爱默生家的恶客》《伪所罗门书》《诗经演》等。文中，卢虹贝对“文本再生”进行了定义，指出木心的一些再生文本涉嫌抄袭。

卢虹贝论文《木心文学创作中的“文本再生”现象研究》。

一部分诗是提炼他人文句而成

有网友称木心在作品里有提示

3月15日，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樊星就此事接受长江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木星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作家，但是文坛上一直有人对他写的作品不以为然。文学是讲究独创，讲究个性的，现在指出他有抄袭，一旦抄袭被坐实，他的文学的个性、文学的独特性就难免要打折扣。

记者发现，网友对木心作品中“再生文本”各有解释。有网友拿出实据指出木心是抄袭。如列出木心的一首诗作《佐治亚州小镇之秋》：“那年秋天/一段欢乐时光/周围农村收成好/烟草价格/市场上坚挺不坠/炎炎长夏过后/最初的凉爽/使人松快得/直想去做件大事……”网友找出这首诗的“原文本”，美国小说家卡森·麦卡勒斯的经典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一段文字：“那年秋天是段欢乐的时光。周围农村收成很好。在叉瀑的市场上，那一年烟草的价格一直是坚挺的。经过长长炎夏，最初那几天凉快的日子更加使人神清气爽……”

而知乎网友“初夏”就认为，木心有一部分诗歌是提炼他人文句而成诗，这点我是早已知晓的，只是从未觉得这是“抄袭”。读过《诗经演》与《伪所罗门书》的读者应该都知道，这两部作品中的诗作基本都是互文性的“改写”，有源文本，并非纯原创。《诗经演》，顾名思义是对《诗经》的演化、变奏。《伪所罗门书》，作者亦在全书开篇处提示读者：“如果将他人的“文”句，醍醐事之，凝结为“诗”句，从魔毯上挥洒下来，岂非更其乐得什么似的。”

在网友“初夏”看来，木心其实已经在作品里明示了，木心的习惯，向来不喜直接说破。

而论文作者卢虹贝在摘要里指出：“木心的再生文本数量众多，原文本来源广泛，大部分再生文本没有‘文本再生’的提示，有些甚至有意隐匿。”

有学者认为

是在别人创作成果之上的一种再创作

木心生前照片。

对于作品里有明示这种说法，武大文学院教授樊星认为，这种提示也许就是说木心本人不否认有“原文本”，只是这不叫抄袭，他是从别的作品当中得到的启示。“但是我看了一下，网上的把他的作品和他抄袭的作品列在一起，的确是太相似，那么这就不是提示了，所以从某一部作品里面获得启示生成新作品和抄袭完全是两回事，木心显然不算前一种。木心本人可能觉得是生成，但网上那些言之凿凿的抄袭指称，是无法回避的。

在这一点上，上海外国语大学文学研究院的专职研究员姜玉琴教授，3月14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则有不同看法。姜玉琴认为，世界上的作家大致可划分成两类：一类是以“我”为主的天马行空般的天才式创作方式；另一类则是以整个人类的文化和整个人类的精神为基础，来与前辈作家、作品展开对话，即把自己的创作融入已有的文化遗产中去，从而使之形成一种互文性的关系。木心的创作属于第二种。她认为，“木心创作中出现的那些与其他作家作品相关联的问题，从性质上说，是属于一种互文性写作。”

在姜玉琴看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开天辟地、甲骨文等可视之为原创以外，其他的都算不上是什么原创，都是在别人的创作成果之上所进行的一种再创作。被称之为“新文学之父”的鲁迅，其白话文所创作的那批小说应该说是原创的吧？相对于中国的文言小说，可以说是原创的，但是放到世界文坛上来看，鲁迅的那批小说、包括“随感录”则可能算不上是原创的。

姜玉琴说她在一二十年前就写过鲁迅小说中的“狂人”与尼采哲学中的“超人”关系；也写过易卜生戏剧以及易卜生思想在鲁迅作品中所留下的影响痕迹。这种影响是明显的，她也可以像卢虹贝的那篇论文一样，一一指出来，但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文本再生”，相反这就是作家的一种创作方式。因为这种有影响性的创作并非是在模仿或重复对方的思想，而是有意识地接着说、反着说或改造着说。

木心的文字

是那种小资的、抒情的、怀旧的类型

木心作品。

关于木心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武大文学院教授樊星表示，木心2006年从美国回故乡乌镇定居，2011年在乌镇去世，他1982年开始长居美国纽约，多数作品创作出版于在美居住时期，一直游离于中国当代文学主流之外，2006年后作品才陆续在国内出版。因而可以说，木心写的散文是那种很小资的文字，在文学史上地位本来就不高。

在当代散文中，木心算是其中的一个现象，但不是太突出。那么多年，文学界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他的作品到底有没有个性，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看法。现在把他的作品特点弄成一个事件，大家反而更关注他了。

樊星说，就他个人的观点看，木心的文字，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小资的、抒情的、怀旧的类型。这样文字现在很多了，所以一个人要写好是不容易的。当代散文，提到贾平凹、余秋雨、韩少功，大家都承认他们的文字各有个性，且产生了比较广泛的影响，木心好像还没有这种影响，因为当代文学中写怀旧的、小资的作品太多。

突然火起来的，常常长久不了。贾平凹、余秋雨的作品，是长火、常销，贾平凹的古朴，余秋雨的大气怀古，都有自己的特点，所以文学史上会留下。木心的文字，它代表很常见的一种语言，很精致，很唯美，很怀旧。然后木心有早年在国内、后来在海外的传奇经历，自己又是一种边缘者的姿态，好像不掺和到所有的这个主流中，不争名，这个人就很特别。这样一来，文学界总要找一个话题，一下子发现了木心，加上艺术家陈丹青的推崇、推介，这样木心在文化界、知识界火了一些年，它有很多偶然的因素。

樊星说，现在大家发现他作品有抄袭的，估计也是他生前始料未及的，他没有想到国人对他的创作方式会较真，会提出质疑。假设木心还活着，如果他去回应质疑，解释他这种创作方式的合理性，一定会被网友质疑为是为自己辩解。再怎么为自己辩解，事实上那些文字摆在那里。这个情况也符合快速火起来的名人大起大落的规律，就像有些诗人、有些作家很快博得大名，很快就沉寂下去的情况。

【编辑：丁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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