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杭州的街上,周艺看着街边小店里出售的“国潮”文创产品,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是年轻人会喜欢的传统文化产品,而宜兴家里茶楼中,父母和姑妈手里日复一日制作的那些紫砂茶具不是。
周艺半岁时,身为职业书画家的父亲周瑜敏开始学习制作紫砂壶。周艺从小看着父亲做壶,一看就是20多年。在家里,父亲做壶就是做壶,做茶杯就是做茶杯,严格遵守着传统,极少有创新之处。
父亲的客人也和他一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让周艺心里常有些着急——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么好的紫砂壶,要怎么才能让年轻人喜欢呢?
抖音上的“南街壶娘”
热爱传统文化的年轻人其实并不少,周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她喜欢穿汉服,喜欢传统书法、绘画,也知道如何去展示这些年轻人喜爱的传统文化。
周艺的网名叫@南街壶娘。在传统与现代的语境中,“娘”字有着不甚相同又颇具联系的含义。传统语境里,“娘”有从事某种工作女性的含义,比如“绣娘”;到了互联网时代,年轻人更倾向于用“娘”指代有某些爱好或特点的女性,“汉服娘”就是这样的称呼。
“南街壶娘” 兼具了两方含义,制作紫砂壶是周艺的兴趣,也是职业。和她的抖音ID一样,1996年出生的周艺站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处,传承着传统的紫砂制壶手艺,又用年轻人习惯的方式,把紫砂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还在读大学时,周艺就因为她的汉服视频,在社交网络上小有名气。她由此开起自己的工作室,制作和销售自己设计、改良过的紫砂茶具,在网上销售。在一些专业对接手艺人定制艺术品的网络平台上,周艺的手艺和设计能力也被网友们广为认可。
2018年初,周艺注册了抖音。刚开始,她像在一些其他平台上一样,在抖音上发布一些自己穿汉服的视频,很快吸引了大量粉丝关注。但渐渐地,工作室的紫砂壶设计工作让她无暇刻意去拍摄汉服短视频,她因此停更了抖音。
一年后的一天,周艺偶然发现自家茶室的窗子很好看,就用手机拍摄了一段几十秒的短视频。窗外是江南淅淅沥沥的小雨,周艺把镜头从茶室的木窗向外推去,蜀山南街上尽是粉墙黛瓦的砖木小楼,门窗旧旧的褪了色,雨水顺着屋檐坠成一串串落珠。茶室里,煮茶的电陶炉上氤氲着蒸汽,做糖葫芦用的冰糖水被熬得咕嘟作响。
视频一下子就火了起来。周艺有些惊喜,也感到有些沮丧:“原来我之前为拍视频做的那么多努力,还比不过南街的一扇窗。”在那之后,周艺开始用手机记录生活中细小的美好。她很少再刻意拍摄内容上传到抖音,大多数时候,她拍摄视频只需要吃饭前或工作间隙喝茶的几十秒。
忙里偷闲喝的一壶茶,妈妈做的家常小菜,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几十秒的短视频,带无数网友体验了江南小镇的生活。凭借分享自己在江南小镇的生活,周艺在抖音收获了63万粉丝关注,也让无数网友对传统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兴趣。
一家三口都在抖音
周艺家的茶室开在宜兴蜀山南街,明代中晚期到上世纪60年代,这里曾是宜兴紫砂生产和销售的中心,之后一度没落。10年前,周瑜敏成为最早回到蜀山南街的制壶人之一,在这里开设了雨铭轩陶吧茶楼。
周艺注册抖音时,父亲周瑜敏也注册了自己的抖音账号@壶匠雨茗。周瑜敏是手工匠人,很乐于尝试新事物。
和周艺喜欢在抖音分享简单的家居生活不同,父亲的短视频里多是制作紫砂壶的过程,背景音乐还要配上对于人生的感悟:“一个真正成熟的人要做到人生三不问,不问过去,不问结果,不问人心……”
但在周艺看来,父亲的视频拍得“各方面都不是很好,但他也尽力了”。
不过,好在父亲也在抖音找到了喜欢他的网友。他在抖音上拥有近万名粉丝关注,其中大多是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他在抖音上聊聊同龄人感兴趣的历史知识,讲讲紫砂相关的知识文化。购买紫砂壶的顾客想亲眼看到大师做壶的过程,他就通过短视频、直播的形式向顾客们展示。
在周艺的影响下,妈妈也注册了自己的抖音账号@壶娘妈妈家常菜 ,有7万多粉丝。账号主要分享周艺短视频里发布过的,家里每天吃的美食的具体制作方法。妈妈和周艺的粉丝重合度比较高,很多网友们会先在@南街壶娘 的账号上看了她分享的家常美食,再来壶娘妈妈的账号学习美食做法。很多网友给周艺留言,说“你是抖音上唯一一个,让我把一家三口都关注了的人”。
让更多年轻人爱上紫砂
抖音的粉丝基础和影响力,让周艺工作室制作的紫砂壶拥有了更多销量。
和父亲的恪守传统不同,周艺喜欢在传统紫砂壶的基础上加入创新元素,让古老的紫砂壶重新进入年轻人的视野。
“我不会对紫砂的器型做特别大的改动,一些传统的元素能成为经典,是有道理的。我希望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加入一些创新元素,在传统和创新中找到平衡。”周艺说。
过去的匠人会用泥料磨成浆在紫砂上作画,但绘画内容很局限,主要是传统的山水、龙凤等等。
周艺在设计紫砂壶时,会将年轻人喜欢的猫、松鼠、兔子等可爱的小动物画在茶器上,在传统工艺中加入年轻人喜欢的元素。
很多文创产品会推出节日限定款物品,周艺也为紫砂壶也设计出“中秋限定”款:黄段泥做的改良西施壶上,壶纽的位置趴着一只活灵活现的月兔,古雅素朴又俏皮可爱,很受年轻人欢迎。
在网上“出名”后,因为周艺爱上紫砂壶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多来自全国各地,乃至来自海外的粉丝,都慕名来到丁蜀镇体验紫砂壶制作的过程。一度落寞的蜀山南街,因此迎来了更多游客,周艺也被评为宜兴的“旅游星推官”。
现在,周艺成立了有10名员工的茶器工作室,自己负责茶器的设计,由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们进行茶器制作。工作室每月能产出100套左右的手工茶器,通过抖音卖出的就有50套之多。周艺说,将来她还想通过抖音直播等形式促进工作室发展,把“南街壶娘”做成一个优秀的茶器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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