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和离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
王府内，却一片冷清。
沈妙看着桌上的饭菜，眼中逐渐没了亮光。
这是她和萧恒成婚的第七年，她知，他不会来了。
成婚那日。
她和他两情相悦。
他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三年。
他要出征。
聚少离多，他说，等我回来。
成婚五年。
他说，想要个孩子。
可他明知，她的身子受损，再难怀上孩子。
成婚七年。
他从外面带回一怀孕女子。
他说，王府不能无后。
短短七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沈妙心里苦涩翻涌成海。
眼看已至深夜，她缓缓起身，收拾好一切，而后回到房中。
夜色微凉，她坐在桌前。
一笔一划，写下一封和离书。
曾经的浓情蜜语，此时落笔却是道不尽的心酸。
或许心中还抱有期待，她几经犹豫，还是将和离书放在枕下，和衣而眠。
次日，天还未亮。
沈妙起身，为萧恒准备早饭。
他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是战场上攻无不克的大将军，是大萧最受人敬仰的王爷。
两刻钟后，萧恒出现在客厅。
沈妙自欺欺人。
还好，他还记得陪她用早饭。
“岚儿近日有些精神不济，本王记得你药膳做的不错，以后每日为她备一份安神汤。”
沈妙强忍着喉中涩意。
他只记得她药膳做得不错。
却忘了，她也是久病成医。
“叶小姐身子贵重，妾身不敢。”
“你还在跟本王置气吗？”萧恒将碗重重放下，“本王说过很多遍，待她生下孩子后，养在你名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沈妙藏在袖间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王爷可还记得，曾许诺妾身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王府不能无后，本王许你七年独宠，还不够吗？”
沈妙眼眶发红。
她早知萧恒对她没有最初那般用心。
这七年来，她何尝不想要一个孩子？
许是知晓自己话说得重了些，萧恒态度软了些许。
“这件事确实是本王考虑不周，未能提前与你说。
“你放心，你在本王心中的位置，谁也无法取代。”
沈妙眼神空寂，并未出声。
萧恒略显不耐。
只是想到沈妙在他身边已有七年，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本王娶她，只因她怀了本王的孩子。
“本王向你保证，除了你们二人，再不碰旁的女人。”
沈妙心中钝疼。
七年前，他也是这般向她保证的。
谁知下个七年，他又会有怎样的说辞。
或许，她也等不到下个七年了。
没有回应的态度，终究是惹怒了萧恒。
他冷声开口，“本王言尽于此，若你还是不愿接受，本王也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他欲甩袖离开。
就听身后沈妙的声音响起。
“王爷，我们和离吧。”
第二章：怀孕
听
客厅中霎时寂静无声。
萧恒眼中满是冷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妙压下心中酸涩，平静开口。
“妾身不愿和旁人共同服侍王爷，只能成全王爷和叶姑娘。”
话落，她起身走进房中。
取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递给萧恒。
与其留下徒增折磨，不如就此离开，还能保留彼此之间的美好回忆。
“本王权当你意气用事，不可再犯！”
萧恒将和离书撕得粉碎，愤然离去。
沈妙满心酸涩。
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纸，一片一片捡了起来。
他不同意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觉得，她就是在闹脾气。
饶是如此，他连哄她一句，都不愿了。
寒风猎猎，大雪纷飞。
沈妙只觉冷入骨髓。
一月后。
王府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只有沈妙住的院子，一片冷清。
外边锣鼓震天，她忽地想起，她和萧恒成婚那日。
郎情妾意，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最终，还是落得物是人非。
密密麻麻地疼蔓延全身，她起身关上房门，泪水止不住落下。
敲门声骤然响起。
沈妙擦干眼泪，“谁？”
“开门。”
门外响起的，是萧恒的声音。
她调整好情绪，打开房门，就见萧恒一身喜服，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同样身着喜服的叶岚。
“王爷说姐姐身子不适，妹妹寻思着姐姐总归是当家主母，理应来敬上一杯茶。”
沈妙掐紧掌心，却依旧扬不起笑脸，说不出祝福。
“亏得岚儿惦记着你，你倒还甩起脸色来！”萧恒不悦出声。
“王爷莫怪姐姐，姐姐也是身子不舒服。”
叶岚笑着替沈妙说话，纯良无害的模样，让沈妙再没了迁怒的理由。
“姐姐，喝茶。”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滚烫的茶水，悉数倒在了沈妙的手上。
她疼得面色发白，手腕很快烫出一片血泡。
“你怎么回事，接个茶都接不稳，吓到岚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萧恒怒声斥道。
伤的是她，挨骂的也是她。
沈妙心中，一片荒凉。
眼中只能看到，萧恒慌张抱着叶岚离开。
良久之后，她才想起处理手上的伤。
只是那疼，早已遍布全身。
半个时辰后。
府医才匆匆赶来，“王妃赎罪，实在是叶侧妃那里耽误了些功夫。”
叶侧妃？
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萧恒竟给了她这般荣耀。
沈妙嘴角泛起苦涩。
也是，王府长子生母的身份，又怎会卑贱？
“王妃？”
法医小心出声。
沈妙恍然回神，就听府医声音传来，“烦请王妃将手伸出来。”
处理烫伤，需先挑破水泡，过程疼痛异常。
府医提醒之后，小心上手，却见沈妙全程面不改色，心中震惊不已。
却不知，这点疼和她心里的疼相比，不值一提。
处理妥善之后，府医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草民能否为王妃请个脉？”
得了沈妙的应允，他诊脉之后，笑着恭喜道。
“恭喜王妃，王妃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第三章：兴师问罪
盼了数年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到来，沈妙欢喜之余，心中百味陈杂。
“王妃身子虚弱，需得谨慎调养，方能平安诞下孩子。”
府医的声音，将沈妙的思绪扯回。
她苦涩出声，“我怀孕一事，暂且不要告知王爷，免得王爷空欢喜一场。”
终归是人心变了，纵使怀了身孕又能如何？
她不想自欺欺人。
喝了药后，沈妙沉沉睡去。
次日她还未醒，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沈妙，你就这么容不下岚儿肚子里的孩子吗！”萧恒怒声道。
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便给她扣上了罪名。
还下令将她禁足院中，日后叶岚也不必前来请安。
发泄完怒气，萧恒愤然离去。
婢女小婵跪在地上，“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您罚奴婢吧。”
从小婵的口中，沈妙得知，叶岚一早前来请安。
但因着她还未醒，小婵便让叶岚在门外候着，谁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叶岚便昏了过去。
萧恒此番态度，明显认定了是她有意为之。
沈妙浑身冰冷，“起来吧，不怪你。”
寒风凄冷，她犹记得他曾说过，会一直信她。
……
夜色戚戚。
沈妙房中并未点灯，处处透着孤寂。
房门忽的被推开。
萧恒披着一身寒意进门，“怎么不点灯？”
寂静的房中，并未有人回应。
他走到桌前，点燃桌上的蜡烛，就见沈妙坐在窗边，上前握着她的手温声道。
“岚儿已同本王说了，并非你有意为难，是本王错怪你了。”
沈妙并未出声，目光空洞望着窗外。
“阿妙，本王知你心中委屈，今日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萧恒抱住沈妙，低头欲吻下去。
却见沈妙避开，不由来了怒气，“你还想让本王怎么做！”
他已经主动低头，为何她还不满意？
“妾身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王爷。”沈妙抽出手，目光微凉。
萧恒何曾这般被人再三拒绝，他怒道：“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何必勉强，你别后悔！”
他摔门离开，独留沈妙一身落寞。
沈妙压下喉咙处涌上来的腥甜，扶着桌角勉强站稳。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
先前为了这个孩子，她喝了不少的药。
是药三分毒，旧疾未愈如今又添心病，她知，她的时日不多了。
回到床上，想起萧恒今日态度，沈妙闭了闭眼睛。
这个孩子，终究来的不是时候。
就不要让他来这个世上受苦了。
“小婵，去将府医请来。”
两刻钟后，府医背着药箱赶来。
“王妃可是哪里不适吗？”
沈妙摸向腹部，压下心中疼意。
落胎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良久之后，她终是狠下心，声音嘶哑悲切。
“我想拿掉这个孩子。”
“王妃不可。”府医大为震惊，慌忙跪在地上。
宽袖下，沈妙十指缓缓收拢，任由指甲嵌进掌心。
鲜血顺着掌心滑落，她却像是不知疼一般，拳头寸寸收紧。
“我意已决，莫要再劝。
“就当是，还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第四章：沈老爷离世
“王妃可知，一旦落胎，再无怀孕可能？”
府医终是心中不忍，再次劝道。
沈妙正欲开口，忽觉一股莫名的悲伤在心中蔓延，眼泪不由自主滑落。
她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沈妙压下心悸。
“你回去吧。”
府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慌忙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沈妙摸着小腹，泪流不止。
不管她和萧恒之间如何，都不该剥夺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权利。
之后几日，萧恒再也没来过。
沈妙心中没了期待，孩子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小姐，不好了。”
小婵踉跄着跑了进来。
“老爷病重，说想见见您和王爷，您快回去看看吧。”
沈妙一阵天旋地转。
她什么都顾不得，匆匆赶往萧恒的住处。
“爹爹病重，求王爷随妾身回去探望一番。”
她话音刚落，就见叶岚身边的丫鬟杏儿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侧妃娘娘不知何故腹痛难忍，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们好生照顾她！”萧恒又气又急，连忙起身，彻底无视了沈妙的存在。
“王爷。”
擦肩而过之时，沈妙抓住萧恒的胳膊。
“求王爷随妾身回去见见爹爹。”
“岚儿的身子更重要，你先回去，本王待会儿再去。”萧恒甩开沈妙，并未停留。
“王爷，妾身求你。”
沈妙眼眶发红，咬牙挡在萧恒跟前。
今年，萧恒未曾一次陪她回沈府。
如今父亲病重，她不能让父亲抱着遗憾离开。
萧恒脚步滞了片刻，却在杏儿的提醒下，伸手将沈妙推到一旁。
“本王说了待会儿再去，岚儿还在等本王。”
沈妙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腹中疼意翻滚而来，却见萧恒头也不回离开。
“小姐，你怎么样？”小婵连忙将沈妙扶起来，心疼开口。
“我没事，快，回沈府。”
沈妙疼的面色发白，却一刻不敢耽误。
到了沈府。
她坐在沈老爷病床前，撑着笑意开口，“王爷今日不得空闲，晚些时候再来看爹爹。”
“爹已经……许久未见他了，妙妙，你跟爹……说实话，可是和王爷……闹别扭了？”沈老爷面色枯黄，有气无力，眉眼间却满是担忧。
“没有，爹你好生养病，不用担心我。”沈妙压下心底涩意，出声安抚。
只是这话，终究没什么说服力。
沈老爷长叹一口气，心如明镜，却并未拆穿。
他拉着沈妙，万般叮嘱，眼中逐渐没了亮光，终是遗憾离世。
“爹，爹，你醒醒，醒醒，大夫，快叫大夫来，叫大夫！”
沈妙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助，拼命哭着喊着。
只是那个往日里疼她的爹爹，再没了回应。
前来的大夫诊脉之后，摇头表示节哀。
“爹！”
凄凉的声音刺破苍穹，沈妙哭得肝肠寸断，一口鲜血涌上喉咙，直直喷出，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第五章：晦气
王府内。
萧恒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如今已至深夜，叶岚身子没有大碍，他这才想起沈妙。
“王妃可曾回府了？”
“回王爷，还未回来。”管家小心出声。
萧恒眉头越皱越紧。
到底是七年独宠，让她愈发不知规矩，竟是学会夜不归宿了。
一连三日，还未见沈妙回来。
萧恒来了怒气，“去告诉沈妙，若是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小厮前往沈府，将萧恒的话告知沈妙。
跪在灵堂前的沈妙，万念俱灰。
她等了他三日，只要他能想起来看爹爹一眼，她便能说服自己原谅他。
只可惜，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那就不回去了。”
这话，连同沈老爷病逝的消息，一并传进了萧恒耳中。
萧恒终是去了沈家灵堂。
见沈妙面无血色憔悴不堪，他上前轻声安抚，“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沈妙凄惨一笑，“王爷答应妾身会来的。”
“岚儿身子不适，本王也分身乏术，如今本王不也来了。”
淡漠的语气，终归惹怒了沈妙。
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妾身想问问，叶侧妃可诊出哪里不适？”
萧恒一愣，随机脸色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岚儿还会欺骗本王！”
沈妙苦涩不已。
看，自欺欺人的，不只是她。
“别闹了，跟本王回去。”萧恒出声道，“丧葬事宜，本王会差人亲自安排。”
“不用了，爹爹的后事，我自会处理。”沈妙淡漠出声。
“你这是铁了心不跟本王回去是不是！”萧恒怒声道。
若非心中有她，他岂会再三低头。
她倒好，次次不留情面，亏得他还对她心生愧疚。
沈妙不语，自顾自的低头烧纸。
见状，萧恒怒气冲冲离开，再未看沈妙一眼。
三日守灵，停尸七日，待将沈老爷下葬，处理完一应后事，已是十日之后。
沈妙身心俱疲，倒在病床上修养了几日。
她遣散奴仆，只留老管家一人守着沈家。
离开那日，沈妙跪在父亲坟前，拜了又拜，眼泪早已流干。
她可以不管不顾，但腹中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
谁知回了王府，却被挡在门外。
门房说要进去通报。
漫长的等待中，才见萧恒和叶岚并肩走了出来。
沈妙心中再无波澜。
萧恒居高临下，冷嘲出声，“不是不愿回来吗，如今还来这里做什么！”
“夫君，姐姐应是知道错了，就让姐姐进来吧。”叶岚依旧一副无害模样，拉着萧恒的衣袖为沈妙求情。
只是这次的沈妙，不会再被骗了。
果然就听叶岚继续说道，“只是妾身如今怀有身孕，姐姐尚在守丧期间，不知会不会对妾身腹中的孩子不好。
“若夫君不介意，妾身也无碍的。”
“看到了吗，岚儿心善为你求情，又一心为本王和王府着想，但凡你有点良心就不该怀疑她。”萧恒冷声开口。
这般模样，让沈妙只觉十分陌生。
耳畔又传来萧恒的声音，“这段时日你就搬去东侧别院，去去身上的晦气。”
第六章：咳
东侧别院，最是寒冷。
府中下人惯会逢高踩低，送来的皆是陈年被褥，碎炭冷饭。
沈妙身子每况愈下，夜里冻得睡不着，只能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小心翼翼护着腹中的胎儿。
“小姐，又是冷饭。”
小婵愤怒不已，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她家小姐就算失了宠，也是这个府上的王妃，是当家主母，岂能这般被人欺辱。
“算了，即便你去了又能如何？”沈妙出声阻拦，下人们敢这般明目张胆，便是料定了萧恒会坐视不理，就算争执一番又能如何。
“可奴婢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小姐你。”
小婵委屈的只掉眼泪。
先前她家小姐当家，对下人宽容大度，如今这些人却恩将仇报，忒不是东西。
“跟着我，委屈你了。”沈妙倚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出声。
小婵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不委屈，奴婢心甘情愿，小姐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奴婢先去给小姐热饭。”
瞧见小婵离开，沈妙捂着手帕咳嗽，素白的手帕上血迹斑斑，这已经是她记不清第几次咳血了。
每次都是深夜之后，她悄悄起身，将手帕洗净。
只是这次，并未瞒过小婵。
手中的碗骤然落地。
小婵慌张走到沈妙跟前，颤抖着声音道：“小姐，你怎么又咳血了，等着我，我这就请大夫过来。”
还未等沈妙阻止，小婵已经匆匆离开。
她嘴角满是苦涩，如今这府上的人对她避之不及，如何能请的来大夫？
半个时辰后。
府医竟还真被小婵给拽了过来。
“小姐咳血了，你快给她看看吧。”
府医诊脉之后，面色凝重。
“无妨，实话实说。”沈妙轻声道，她的身子，她最是清萧不过。
“王妃旧疾未愈又劳心伤神，若是流掉腹中胎儿，或许能多熬一些时日。”府医直言不讳。
如今沈妙的身子，只怕撑不到产子那日了。
沈妙听出府医话里的意思。
只是父亲去世之后，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给我开些稳固胎儿的药就好。”
“王妃……”
“就依我所言吧。”沈妙淡淡出声，若当真熬不过去，也是她的命。
府医留下药方，正欲离开却瞥见屋中陈设。
他叹口气道：“草民会将药熬好给王妃送来。”
“有劳。”沈妙感激道。
送走府医，小婵终是没能忍住，“小姐为何不告知王爷怀有身孕，这样小姐就不会这般受苦了。”
“变的从来都是人心。”沈妙苦涩出声。
未曾想这话，竟是落入多日未来的萧恒耳中。
“休要污蔑本王，是你自己贪心不足。”
萧恒抬脚走进屋中，却见沈妙面如枯槁，了无生气。
“你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就是想看本王后悔吗？”
沈妙满身疲惫，一个字都不想说。
萧恒脸色微寒，他最是反感沈妙总是摆出这幅受害者的样子，“本王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认个错，本王就让你回去住。”
殊不知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深深刺痛着沈妙。
第七章：请求
沈妙很想硬气拒绝。
只是想想腹中孩子，想想小婵，那些话便尽数咽了回去。
“妾身知错。”
敷衍的态度，让萧恒胸中怒气节节攀高，他都这般退步了，她竟还不知足。
怒火灼心，他一把将沈妙从床上拽起拖到院中。
“既然知错，便在这里跪足两个时辰。”
呼啸的北风，将沈妙单薄的身子吹得摇摇欲坠。
坐在房中的萧恒，等着沈妙服软求饶。
只是纷飞的大雪，一层一层落在她身上，也未等到她说一句话。
“王爷，求你放过小姐吧，奴婢愿意替小姐跪……”小婵哭得撕心裂肺，却被人死死拦着不能上前，最后被堵上了嘴。
哽咽声中，她将嘴里的破布咬得血流不止。
大雪纷飞中，沈妙终是熬过两个时辰。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滴落，晕染开一片殷红，红得刺目。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初见他的那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捧着一颗真心小心翼翼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共白首？
“不愿意。”沈妙气若游丝，已经有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
刺目的鲜血，终归让萧恒莫名生出不安，冥冥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抓不住了。
他慌忙上前，将沈妙扶起来抱在怀中，“怎么会流血了？”
靠在他怀中的沈妙，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怕熬不住，咬破了舌头。”
如此浅显的谎言，偏萧恒还信以为真。
“这么多年了，你这倔脾气一点都没改，向本王服个软就那么难吗？”
沈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他一再伤害她，却总逼她服软求饶。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身上，沈妙忽然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她闭了闭眼睛，轻声开口，“王爷能否许妾身一个承诺？
“就当是我们成婚第一年那般，陪妾身八个月可好？”
八个月，是她产子的月长。
若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当是最后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
若熬过去了，也能用这最后的情分，让萧恒对他们的孩子好一些。
萧恒心中猛地一紧，不知沈妙为何会忽然间服软。
只是感受到她冰冷的身子，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之后几日，萧恒果然守约，日日陪沈妙待在她的院中，没有去见叶岚。
只是偷来的美好，终究不能长久。
这日叶岚身边的丫鬟杏儿匆匆赶来，故伎重施以叶岚腹痛为由，将萧恒叫走。
“王爷答应过，要陪着妾身。”
沈妙拽住萧恒，眼中满是哀求。
“本王保证，只要确保岚儿无事就会回来陪你。”
又是这样的说辞，又是一去不返。
沈妙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她捂着嘴不住的咳嗽，鲜血争先恐后往外冒，很快便染红了衣衫。
“小姐，快喝药。”
小婵手忙脚乱帮沈妙擦掉血迹，将熬好的药喂给沈妙。
“小姐为何执意瞒着王爷，奴婢看得出王爷心中是有小姐的。”
“若当真心中有我，又怎会不知我病入膏肓？”沈妙苦笑道。
那些咳到不能入眠的夜，萧恒哪一次听到了？
那些被鲜血浸湿的帕子，他又何曾看到了？
她不想用将死之身把他绑在身边，平白惹他生厌。
沈妙摸着小腹，眼中仅存一丝亮光，“我现在乖巧些，懂事些，或许在我死后，他能念及这最后的情分，善待我们的孩子。”
第八章：偏袒
“小姐，不好了，叶侧妃又来了。”
小婵慌张跑进屋中。
因着上次她家小姐挨了王爷训斥，这次她不敢再擅作主张。
未等沈妙开口，叶岚已经进了门。
三月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她轻抚着小腹，看向倚在床上的沈妙，“一段时间未见，姐姐倒是愈发憔悴了。”
“你来做什么？”
沈妙语调微冷。
“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无事就不能来姐姐这里坐坐吗？”叶岚笑着出声，自顾自的寻了把椅子坐下，“姐姐这里的下人也太不懂规矩，也不知给妹妹上杯茶。”
沈妙不语。
叶岚也不生气，“王爷说姐姐素来大度，今日妹妹来，是想要向姐姐讨要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找王爷要去，我家小姐什么都没有。”
小婵有些愤愤不平。
如今府中吃穿用度都是先紧着叶岚来，她这摆明了就是来看她家小姐笑话的。
“哎呦。”
叶岚捂住肚子吃痛呼出声。
吓得小婵连连后退，“我什么都没做，你别想赖在我身上。”
沈妙知晓叶岚不会善罢甘休。
“你想要什么？”
“听闻姐姐有一支琉璃钗，妹妹想看看。”叶岚似笑非笑开口。
“不行。”沈妙断然拒绝。
叶岚故伎重施，捂着肚子想逼迫沈妙。
却见沈妙还不松口，眼中闪过几分算计。
就在这时，萧恒刚好出现，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杏儿。
沈妙心中已然明了。
只怕叶岚早知她不会将琉璃钗给她。
“沈妙，你又做了什么！”
又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于她。
沈妙心中满是苦涩。
“王爷莫怪姐姐，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管姐姐要什么琉璃钗的。”叶岚泪眼朦胧靠在萧恒怀中。
“不过一支钗子，岚儿想要你给她便是，她还怀有身孕，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萧恒怒声道。
“王爷可记得，那钗子是妾身母亲留给妾身唯一的遗物？”沈妙心中悲凉。
“妹妹实在不知那是遗物，姐姐莫要生气，妹妹不要了就是。”叶岚连忙出声，却是一脸失落的样子。
“沈妙。”顿了片刻，萧恒出声道，“看在岚儿怀有身孕的份上，就给她吧。”
沈妙眼神空洞。
“若妾身不愿呢？”
“本王向你保证，为岚儿寻得其他的琉璃钗后，便将你的还给你。”萧恒脸色微沉，却见沈妙还不愿给，顿时来了怒气，让人翻遍整个屋子将那琉璃钗翻了出来。
“你究竟是舍不得这支钗子，还是容不下岚儿腹中的孩子！”
沈妙却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久之后，她抬头看向萧恒，声音嘶哑悲切，“王爷，若是妾身怀了身孕，王爷还会这般想吗？”
第九章：决定
许是沈妙的眼神太过悲凉，萧恒移开视线。
“本王说过，待岚儿生下孩子，会养再你名下。”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叶岚离开。
寒冬刺骨。
沈妙一口郁气堵在心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小婵心疼上前，拍着沈妙的背安抚。
沈妙眼神凄凉。
“他终究不信我。”
一口鲜血猛地从口里吐出，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婵慌张无措，连忙将府医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妙睁开眼睛。
府医神情愈发凝重。
“王妃，现在落胎还来得及。”
沈妙心如死灰，却还是摇头拒绝。
若非为了腹中胎儿，她何苦这般隐忍。
“我只剩这个孩子了。”
府医看出沈妙眼中坚定，叹口气并未再劝。
他重新写下一副方子。
“这幅方子药效烈，或许能让王妃撑到产子那日。
“只是每次服药后都痛苦异常，王妃自行决定吧。”
沈妙并未半分犹豫，让小婵煎了药送来。
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说不清的味道。
沈妙端起碗一饮而尽。
不到片刻的功夫，疼意从腹部传来。
剧烈的绞痛中，她揪紧被角，蜷缩在床上，咬得满口血腥，眼前模糊了一片。
“小姐……”
小婵心疼地只掉眼泪，暗自下定决心，要将沈妙怀孕一事告知萧恒。
她家小姐，真的太苦太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疼意渐渐消退。
沈妙一只手摸向腹部。
似感受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意，而后脱力睡去。
寒夜漫长。
沈妙骤然惊醒，满头冷汗。
“小婵。”
等了许久，并未等到回应。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披上衣服下床。
“小婵，小婵……”
空荡荡的房中，只有她一人的声音。
沈妙刚走到门口。
房门忽的被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人将她撞倒在地。
借着昏暗的月色。
沈妙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小婵，触目惊心。
心跳瞬间停滞，她手忙脚乱捂住小婵身上的伤口，嘶哑出声。
“小婵，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找大夫……”
“小姐，小姐……”小婵口中的血不住的往外冒，紧紧拽着沈妙的衣服，“奴婢，奴婢去找，去找王爷，碰上叶，叶侧妃了……”
“别说了，小婵别说了…”
沈妙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拼了命的想把小婵抱起来，可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小姐，奴婢，奴婢活不成了……”小婵断断续续出声，“叶侧妃，她的孩子，是，是假的……”
话音未落，她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满是不甘闭上了眼睛。
“小婵，你醒醒，醒醒啊……”
沈妙泣不成声，颤抖着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小婵的脸。
她八岁跟着自己，陪着她走到今日，却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纷飞的大雪中，只剩下沈妙悲怮的痛哭声。
第十章：已成定
烈烈寒风。
沈妙站起身子，眼中猩红一片。
她走进房中，摘掉挂在墙上的那把剑。
皑皑白雪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路。
沈妙一张脸冷如寒冰，直接去了叶岚的住处。
“快来人啊，王妃疯了。”
“快去叫王爷，去找王爷。”
……
下人们四处逃散。
沈妙将手中的剑直指叶岚脖颈，寸寸深入。
“王妃，你想干什么？”叶岚吓得浑身发抖。
“是你杀了小婵？”沈妙眼中满是寒意。
“不是我，是王爷，是王爷杀的，她想害我的孩子……”叶岚慌乱出声。
沈妙瞬间怔住，心中一片苦涩。
腹中疼意阵阵传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流出。
“沈妙！”
萧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妙身子一颤，抵着叶岚的剑又紧了几分，“别过来！”
“你真的怀有身孕？”萧恒顾不得叶岚，视线落在沈妙被鲜血沾湿的襦裙，满是震惊和慌乱。
“可是你从未信过我！”
沈妙凄惨一笑。
“你可知为了这个孩子，我受过多少苦？”
“七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盼望能和你有个孩子，可是你呢，你为什么就不愿等等我呢！”
“你身子受损，怎么可能怀孕？”萧恒怔住。
“你也知道我身子受损，那你可知我身子为何受损！”沈妙心中苦涩再也压不住，嘶哑着声音吼道。
“成婚两年，你出征被困战场，是我在雪中跪了七日，伤了身子落了病根，才求得皇上出兵支援！
“为了这个孩子，我可以服软，可以什么都听你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能在我死了之后对他好些，可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爹带着遗憾走了，娘亲的遗物也被你们夺走了，小婵也死了，我恨你们，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
腹痛逐渐加重，下坠感愈发强烈。
沈妙知道，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心中悲痛成倍炸开，她泪流满面却有一种莫名的解脱，“孩子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萧恒，你满意了吧！”
“阿妙，本王这带你进宫找太医，一定能保住孩子的，一定能。”
萧恒步步靠近，一颗心缩成一团。
“我让你别过来！”
沈妙尖叫出声，拽着叶岚往后退。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你不是在乎她吗，今天我就要你看看，她到底怀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剑刺进叶岚的腹中。
“不要！”
萧恒目眦欲裂，手持长剑飞身而起，毫不留情穿透沈妙的身子。
沈妙闷哼一声，将刺进叶岚腹部的剑用力拽出。
叶岚的腹部却并未流血，她长剑挑起的，是一团包了棉花的锦缎。
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沈妙眼中满是悲怆。
她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胸口的血大片大片晕开，将这片雪地染得鲜红。
“萧恒，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
第十一章：后悔
“阿妙！”
萧恒心脏猛地一缩，紧紧抱着沈妙，心中悔恨不已。
“叫府医，快去叫府医！”
屋里炭火烧得旺盛，沈妙的身子一片冰冷。
萧恒一颗心止不住的发寒，“府医呢，怎么还不来！”
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丫鬟们心惊不已，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一刻钟后，府医匆匆赶来。
给沈妙诊断完之后，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夫人确实怀孕已有将近三个月，只是如今已经落胎了。”
萧恒两眼一黑，恨不得替沈妙承受那一剑。
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还是被他给害没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
府医犹犹豫豫不敢出声。
“说！”萧恒怒声道。
“王妃本就重疾缠身，又因为想要怀孕服了不少伤害身子的药，如今又受了重伤，草民实在不知何时能醒，请王爷赎罪。”
府医不敢隐瞒，连忙开口。
萧恒心中一冷。
“你说什么！”
“草民不敢保证，况且即便王妃醒了，也活不过多少时日了。”府医咬牙全盘托出。
萧恒一颗心沉了又沉。
他这才想起，明明一向要强的沈妙，为何会忽然间服软，为何会求她陪她八月。
原来她早知自己活不长了，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一直在忍耐。
从头到尾，都是他对不起沈妙。
萧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握紧拳头，耳畔不断回响着沈妙的控诉，字字句句，原是血泪堆积而成。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救醒她！”
“草民听闻宫中有一味还魂丹，或许能救醒王妃。”
府医的话，燃起了萧恒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连衣服都来得及换，就匆忙进宫求还魂丹。
只是还魂丹何其珍贵，整个皇宫只有一颗，是皇上用来保命用的，岂会随随便便给旁人。
萧恒跪在金銮殿外，如当初的沈妙一般。
大雪洋洋洒洒，埋住了他半截身子，他丝毫未动。
足足跪了十日，总算是得了皇上的召见。
“臣弟求皇兄赐还魂丹，救臣弟妻子一命。”
“不是朕不愿给你，朕之前便同你说了，那还魂丹早已丢失，你回去吧。”皇上无奈开口。
“求皇兄赐还魂丹，臣弟愿余生都在战场上，为皇兄开疆拓土！”
萧恒心中满是悲凉。
只要沈妙能活过来，此生在不相见又如何？
只怕，她也不想再看见他了吧。
只有失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深爱的，还是沈妙。
“你这是不相信朕？”皇上明显有了怒意。
“臣弟不敢。”
“不敢就给朕滚回去，不然休怪朕不留情面！”皇上怒声道，愤然甩袖离去。
空荡荡的金銮殿中，独留萧恒浑身冰冷。
他缓缓起身，在漫天大雪中回了王府，就见跪在院中的叶岚。
“王爷，妾身知道错了，求王爷饶了妾身。”
刺骨的寒风中，叶岚被冻得瑟瑟发抖，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如今萧恒这般在乎沈妙，沈妙又昏迷不醒，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的手心满是冷汗。
第十二章：一辈子守着她
“滚开！”
萧恒冷声叱道。
往事历历在目，若非叶岚仗着腹中孩子一再挑唆，他和沈妙又怎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王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
叶岚哭得萧萧可怜，企图挽回萧恒对她的一丝疼惜之情。
只是这般模样，落在萧恒眼中，无不在告诉他，他曾经为了叶岚，是如何对待沈妙的。
“来人，将叶岚押入地牢，听候处置！”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妾身，王爷想要多少孩子，妾身都愿意为王爷生下。”
叶岚惊恐出声，抱着萧恒的腿不断哀求。
却被萧恒一脚踹开，“本王有妻子，何时轮到你为本王生孩子了！”
很快便有人将叶岚拖了下去。
叶岚哭喊着出声，“王爷，姐姐的病妾身真的不知情，求王爷饶了妾身，妾身愿意日日在姐姐床前伺候。”
萧恒厌恶出声。
“住口，本王现在看见你就恶心！”
“王爷，妾身有法子救姐姐，妾身真的有法子……”
叶岚的声音逐渐消失。
萧恒却想也未想追了上去，让下人放开叶岚。
“若是你胆敢欺骗本王，本王定是让你生不如死！”
“妾身不敢。”
叶岚战战兢兢。
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萧恒对她，当真是半分情谊也没有。
但只要能怀上孩子，说不准就能留下。
“妾身须得先见见姐姐。”
萧恒抬脚走在前面，叶岚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如今的沈妙，和萧恒同住一屋。
得了萧恒应允，叶岚装模作样给沈妙做了检查，将白日里从丫鬟那里打探来的沈妙病情说了出来。
“姐姐身子亏损的厉害，须得先好生休养。”
萧恒冷冷看着叶岚。
这样的眼神下，叶岚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妾身那里有药，或许能让姐姐沈醒。”
未等萧恒开口，她便已经吩咐人去拿了药丸过来。
正欲喂给沈妙，却听萧恒开口，“你先吃。”
“王爷，这是保命的药，妾身舍不得。”叶岚咬牙开口，若非危及性命，她断是不会将这药丸拿出来的。
只是在萧恒冷如寒冰的视线中，她只得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口中。
萧恒又差人找来府医验了成分，确定无毒之后，亲自喂沈妙服了下去。
整整一夜，他都守在沈妙床边并未离去。
而叶岚也跟着站在一旁守着。
私心里，她不希望沈妙醒来，可只有沈妙醒过来，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只是数日过去了，沈妙却迟迟未醒。
萧恒寝食难安，不过短短数日便有了憔悴之意。
宫中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摇头说无能为力。
萧恒心中止不住的冷。
沈妙落得如今地步，都是他害的。
也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负她伤她，才会让她隐瞒所有，独自承受这一切的痛苦。
他早已下定决心，即便沈妙不醒，他也会一辈子守着她。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他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庭院中仍飘着白雪，丝丝寒意透入骨髓。
就好似这个冬天，再也过不去了。
第十三章：沈醒
冬去春来，就在所有人以为沈妙不会醒了。
床榻上的人，却恢复了意识。
沈妙直觉浑身撕心裂肺的疼，不由闷哼出声，惊动了守在床边的萧恒。
他难以置信的握着沈妙的手，泪水不由自主滑落，“阿妙，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清醒过来的沈妙却一把甩开萧恒的手，大幅度的动作无意间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她面色苍白。
她怨恨的看着萧恒，“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放过我！”
“阿妙，对不起，以前都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萧恒一颗心满是慌乱。
沈妙怨恨的眼神，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却也是他咎由自取。
“以后，谁的以后！”沈妙声音满是悲怆，“你对我的那些伤害，小婵的命，孩子的命，萧恒，你告诉我，你怎么还！”
“我现在恨不得让你偿命！”
她拔出头上的发钗，毫不留情刺向萧恒的胸口。
正如那日，他也是这般毫不留情。
眼看着冰冷的钗子扎进心口，萧恒并未躲闪，看向沈妙的眼神满是深情和歉意，“若是我死了，能消除你对我的恨意，阿妙，你杀了我吧。”
他握着沈妙的手，将钗子缓缓送入血肉之中。
沈妙挣开萧恒的手，将钗子拔出，冷冷开口，“就算你死，他们就能回来了吗，萧恒，我要你日日活在后悔中，活在害死我们的孩子的后悔中！”
说完这些，她背过身去，再不愿看萧恒一眼。
她累了，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萧恒，若你当真后悔，给我一封休书放我离开吧。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身子尚未痊愈，我不会放你离开。”萧恒急促开口，心口疼得难以忍受。
“我的事，与你无关。”
沈妙心如死灰，转身木然看着萧恒。
如今她已是孑然一身，再无牵绊，不想再被困在这王府之中了。
只是萧恒，终归没能如她所愿。
任凭她如何冷言冷语，如何恨他怨他，他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让她离开。
之后，似是怕她逃跑，就连房门口，也有人看守。
沈妙只觉好笑。
曾经她拼了命想和他厮守一生，他却不屑一顾。
如今她累了，他却求她留下。
迟来的深情，还真是让人恶心啊。
萧恒日日都会来，一日三餐都会陪她吃，只是这次的沈妙，摔了碗筷出声道：“你明知我不想见你，还来做什么？”
“来人，再备一双碗筷。”萧恒压下心中疼意吩咐道，看向沈妙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求，“阿妙，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说话？”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看见你！”
沈妙看着萧恒，一字一句，道不尽的都是绝情。
在这样的眼神中，萧恒终究没能撑住，落荒而逃。
之后数日，他在没来院中，沈妙落得清静，只是咳血的症状，愈发严重。
她知道，她没有几日可活了。
可是她不想死在这里。
第十四章：不爱了
书房内。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王爷，王妃已经多日未曾进食，咳血也愈发严重，这么下去，只怕时日不多了。”
“一群废物！”
萧恒怒声道，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留一人万般痛苦。
如今这般，都是他咎由自取，如何怨得了旁人。
他起身离开书房，去了沈妙居住的院中。
原本清冷的小院，被他安置了下人丫鬟后，本应是多几分人气，不知为何却格外压抑。
萧恒走进房中，就见沈妙翻着一本医书，目光自始至终都未落在他身上，像是不知有人来了一般。
“阿妙。”
他走到沈妙身边，轻声唤道。
却见沈妙好似未曾听见，置之不理。
萧恒压下心中酸涩，“阿妙，你就算再恨我，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听话，乖乖吃饭好不好？”
沈妙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她更不想看见萧恒，“王爷，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阿妙，求你。”
萧恒放下所有尊严，轻声说道。
只是他的尊严，在沈妙面前早已一文不值。
“放我走。”
萧恒身子一颤，怔怔看向沈妙。
明明他们之间隔得不远，他却觉得怎么也触碰不到她。
“待我找到还魂丹为你续命后，我就放你离开。”
他心中期待，这样的说辞能暂时将沈妙留下。
“我现在就要走。”
沈妙看向萧恒的眼神，平静且凉薄。
“阿妙。”萧恒痛苦开口，“先前是我错了，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王爷知错就改，我亦如此。”沈妙再无波澜。
是她痴心所致，终究害人害己。
如今的她，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放下了。
她看向萧恒，一字一句，“我沈妙，不爱你萧恒了。”
“阿妙……”
萧恒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沈妙已经转过身，再不愿看他一眼。
他心中悲切，却无言以对。
终归是他一点一点，将他的阿妙推开。
离开小院，萧恒失魂落魄回到书房。
管家来报，“王爷，太后召你进宫。”
他脸色微变，隐隐猜到太后此时召他进宫所为何事。
先前就因沈妙迟迟未能怀孕，太后几次三番当众羞辱。
那时的他，却从未替沈妙辩解过一句。
或许从那时起，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吧。
萧恒只觉一口郁气堵在心间，疼得难以忍受。
他应召进宫，见了太后。
“哀家听闻，沈妙她身患重疾？”
太后语气平淡。
她本就因沈妙迟迟未孕，又独自霸占萧恒七年，对沈妙没什么好感。
“儿臣定会拼尽全力，为她医治。”
萧恒毫不犹豫开口，向太后表明心意。
“胡闹，一个不能生子的女人，留在王府还有什么用！
“凉儿，哀家容忍了她七年，今天哀家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若不想休妻，就给哀家生个孩子出来！”
太后怒道。
“母后，是儿臣糊涂，害死了阿妙的孩子。
“儿臣不能再负她了，求母后不要逼迫儿臣。”
萧恒语调坚定。
他这辈子，除了沈妙，谁都不会再要了。
第十五章：三月寿命
太后纵然强势，却还是没能抵得过萧恒的坚持。
她怒气冲冲将萧恒赶了出去。
几日后，恰逢萧恒不在府上。
太后差身边的郑嬷嬷去了王府。
见到沈妙，郑嬷嬷传达了太后的旨意。
“王妃，太后的意思，王妃可懂的？”
沈妙心中冷笑，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
况且，她本就不想再和萧恒纠缠。
“自是懂的，只要嬷嬷能替我讨来王爷休书，我自会离去。”
“这是太后的懿旨，王妃拿着，便不再是王爷之妻了。”
郑嬷嬷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却不想事情如此轻而易举就办成了。
只是那懿旨，还未交到沈妙手上，就被人从半路拦截。
“滚！”
萧恒将懿旨折成两段，怒声道。
“王爷，奴婢是得了太后的吩咐，王爷是要忤逆太后吗？”
郑嬷嬷到底是宫中老人，面上并未露怯。
“本王让你滚！”
萧恒眼中猩红，战场上堆砌起来的杀气，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
他是真的怒了。
谁若是敢将沈妙赶走，他绝不罢休！
“王爷……”
郑嬷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硬着头皮开口。
却被萧恒毫不留情打断，“本王的耐心有限，你再说一句试试！”
郑嬷嬷吓得连忙离开。
萧恒握紧手中懿旨，看向沈妙的眼中满是悲切。
“阿妙，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是。”
沈妙毫不犹豫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嘲，“你不是最清萧吗？”
萧恒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这才体会到，曾经的沈妙，在他的不理不睬中，过着怎样的日子。
沈妙知晓萧恒不会放她离开，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觉眼前一阵恍惚，差点跌倒在地上。
幸好萧恒眼疾手快，扶住沈妙，“阿妙。”
“别碰我！”沈妙甩开萧恒，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鼻血不断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怎么止都止不住。
“府医，快叫府医来！”
萧恒心惊不已，慌乱开口。
府医很快赶来，替沈妙止了血，神情凝重告知沈妙，她最多还有三个月可活。
沈妙极为平静，竟还有几分解脱。
既然离不开，死了也就罢了。
“胡说！”
萧恒怒不可遏，无能为力下，只能靠怒气来发泄。
府医跪在地上，“王爷，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还魂丹啊。”
“我本就不想活了，何必白费力气？”沈妙平静开口。
她的心，随着小婵和孩子的离开，已经死了。
死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阿妙，我不许你死！”
萧恒疯了一样抱着沈妙，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萧恒，放过我吧。”沈妙木然靠在他的怀中，一颗心再无波澜。
“不要阿妙，求你别这么说了，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一定会。”萧恒紧紧抱着沈妙，恨不得将她融进骨头里。
良久之后，他看向沈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阿妙，我又要出征了，这次，就不带你了。
“若我能回来，定会救你性命。
“若我回不来，你也就解脱了。”
第十六章：消失了
战事前所未有的惨烈。
萧恒浴血奋战，拼尽全力战到了最后。
以少于敌军一倍的兵力，赢得了这场战事的惨胜。
这便是他和皇上之间的交易。
若能打赢这场仗，皇上便同意拿出宫中珍藏的药材，为沈妙续命。
交代完余下的事，萧恒归心似箭。
他日夜兼程，将回京的路缩减了一半，赶在三月之期前回到了王府。
只是偌大的王府，早已没了沈妙的行踪。
“人呢，她人呢！”
萧恒怒气冲天，将屋里的东西摔得粉碎。
下人们战战兢兢，没人敢说一句话。
“不说是吗，来人，拖下去都砍了！”
萧恒怒声道。
“王爷饶命，是王妃她以死相逼，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管家慌忙说道。
他知晓萧恒的性子，自是不敢轻易放沈妙离开。
只是那日沈妙拿着剑抵着自己的脖子，他也不敢拦着啊。
“找，都去给本王找！
“若是找补回来，本王要了你们的命！”
萧恒一脚将管家踢了出去。
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冲出王府纵身上马，发了疯一般寻找沈妙的下落。
只是从天黑找到天亮，没有沈妙一丝一毫的线索。
短短几日的时间，他已经将整个京城翻了几遍，甚至让人守在沈父坟前，却依旧没能找到沈妙。
沈妙就这么消失了。
萧恒一颗心，怕到了极点。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彻底失去沈妙。
连日来的奔波，加之在战场上受了伤，萧恒的身子终是扛不住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就见一女子伏在床榻边。
萧恒眸色一惊，颤抖着声音开口，“阿妙，你回来了？”
女子身子一颤，缓缓起身，满眼担心，“王爷，你总算是醒了。”
眼前之人不是沈妙，而是被他禁足在院中的叶岚。
萧恒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妾身听说王爷病了，来照顾王爷。”叶岚委屈开口，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如今沈妙不在府上，她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接近萧恒。
“本王不需要你照顾，滚！”萧恒甩开叶岚，眸中一片冷意。
若非当时是叶岚的药救醒了沈妙，他早就容不下她了。
“王爷……”
“本王让你滚，你是听不懂吗！”
萧恒满是厌恶，让人将叶岚拖了下去。
他勉强起身，就听门外管家来报，“王爷，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召你入宫。”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内。
皇上龙颜大悦，对萧恒大肆夸赞。
“朕早知你骁勇善战，果然没辜负朕的期待。
“放心，朕答应你的事，也不会食言。
“来人，将宫中珍藏的药材拿出来，都赏给朕的皇弟！”
终是为沈妙求来续命的药材，只是如今的她，身在何处呢？
萧恒满心悲切。
若没了沈妙，这些药材有何用！
“臣弟不要这些，只求皇兄帮臣弟找到沈妙。”
皇上眼中情绪一闪而逝，似是早已猜到了萧恒的心思。
“臣弟可是想好了？
“这些东西极为珍贵，下次，朕可就不一定舍得了。”
第十七章：交易
“臣弟想好了。”萧恒毫不犹豫开口。
仗可以再打，药材也可以再求，若是再找不到沈妙，她就没命了。
“既然是皇弟所求，朕就答应你了。”
皇上开口道，随即让人拟了一封圣旨，举国寻找沈妙。
待萧恒离开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朕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啊。
“也不枉朕费尽心思，救了沈妙。”
没人知道，此时的沈妙，就在皇宫中。
那日她离开王府，就被人带进了皇宫。
该有的吃穿用度按照妃子的标准，只是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囚禁罢了。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萧恒的安排，就是怕他离开之后，她会逃跑。
“王妃，该喝药了。”
宫女端着药走了进来。
不知是不是这些药的缘故，沈妙熬过了三个月的死期。
只是身子并未好转，死亡依旧会随时降临。
她这般撑着，只是想回到沈府。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沈府。
“萧恒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宫女闭口不言。
沈妙早已习惯了，她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没多久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几日后。
宫中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沈妙。
萧恒心急如焚，连忙赶到了皇宫，果然见到了沈妙。
滚烫的热泪终于抑制不住掉了下来，他一颗心止不住的疼。
只是不管他如何呼喊，却迟迟不见沈妙睁开眼睛。
皇上叹口气说道：“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了。
“朕也是让人费了一番功夫，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多谢皇兄。”
萧恒无心再管其他，想将沈妙带回去。
却被太医阻拦，“王爷，王妃经不起折腾，还请王爷三思。”
最终萧恒只能妥协，将沈妙留在宫中。
只是为沈妙续命，少不得需要珍贵药材。
皇上直言不讳，萧恒心知肚明。
他想要沈妙活着。
而皇上，想要他这一身打仗的本事。
交易就此达成。
不过半年的功夫，萧恒已经三次出征，且次次都是以少量兵力对抗敌军几倍兵力。
身上新伤叠旧伤，几次险些丧命，却凭借着近乎疯狂的求生意志，活了下来。
只要回到皇宫，见到还活着的沈妙。
他便心满意足。
最终，还是太后察觉出了端倪。
她暗中差人调查，发现皇上是有意拿沈妙威胁萧恒，心中愤怒不已。
只怕再这么下去，终究会落得个兄弟相残的局面。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沈妙。
纵使再不喜沈妙，太后也知晓沈妙必须活着，起码不能死在宫中。
她勒令太医将沈妙救醒，瞒着皇上将她送回了王府，并将皇上训斥了一番。
皇上面上恭敬，眼中冷意一闪而逝。
他就知道，太后自始至终都是偏袒萧恒。
回了王府的沈妙，依旧被关在院中。
她不知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只觉萧恒愈发偏执。
她不过是想回去祭拜父亲，却见萧恒竟是派遣一支军队随行。
“萧恒，你够了！”
第十八章：他不配
“阿妙，我是在保护你。”萧恒连忙说道。
他不是傻子，先前皇上所为，他早已猜出一些，决不会再让沈妙涉险。
只是这些，他不能同沈妙说。
“是保护我，还是怕我逃走！
“萧恒，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连你自己都信了！”
沈妙毫不犹豫嘲讽道。
“阿妙，你相信我。”萧恒满是无力。
“呵，相信你？”沈妙看向萧恒，眼中满是冷意，“就因为相信你，我的孩子没了，就因为相信你，小婵死了，就因为相信你，我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萧恒，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面对沈妙的指责，萧恒无言以对。
他对她的那些伤害，纵使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弥补。
但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阿妙，对不起。”
“省省吧，别摆出这种恶心人的样子，我不会原谅你，你也别再跟着我！”
沈妙冷声道。
她转身离开。只是身后，萧恒还是带人跟了上来。
“我说了，别跟着我！”
“阿妙……”
“我不想看见你，我爹也不想看见你。”沈妙眼中一片冰冷，“你不配进我沈家的门。”
字字句句，毫不留情，萧恒满心酸萧。
就见沈妙已经离开，他抬起的脚步缓缓落下，远远跟在沈妙身后。
只是终究，没踏入沈家的门。
沈妙说的没错，他不配。
沈家祠堂。
看着父亲的灵位牌，沈妙泪流满面。
“爹爹，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她不是没想过趁此机会离开，只是她太过了解萧恒。
若她当真离开，整个沈府，都不得安宁。
她不想死去的家人，还要为她担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妙擦干眼泪，走出沈府。
果然就见萧恒等在门口。
沈妙面无表情从他身边经过，回了王府小院。
小院灯火通明，她却满身孤寂。
这里早已不是她想待的地方了。
“萧恒，放过我吧。”
即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萧恒就在身后。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卑微。
只是如今的她，只想离开。
“待你病好了，我就放你走。”
一日既往的说辞，让沈妙有些想笑。
“就是因为病好不了，我才想走。
“你知道吗，顶着王妃的头衔死了，我怕他们会怨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找到还魂丹救你。”萧恒心中钝疼，他无法想象，没了沈妙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沈妙嘲讽一笑，不再言语。
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曾经的回忆。
她所受的那些苦，还有小婵的死。
先前她一门心思只想离开，却忘了将这些仇都给讨回来！
次日天刚刚亮，沈妙起床走到院门口。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敢拦她，其中一人连忙去告知萧恒。
另一人则跟在沈妙身后，似是害怕她逃走。
却见沈妙去了叶岚的住处。
“你来做什么！”叶岚压下心惊，警惕看向沈妙。
“自是来讨债的！”沈妙面色平静。
她走到桌前，拎起一壶刚刚沏好的茶水，缓缓走向叶岚。
第十九章：报仇
“你别过来，别过来……”叶岚吓得连连后退。
沈妙一步一步走近，毫不犹豫将壶中的水，泼向叶岚。
“啊！！！”
叶岚疼得惨叫起来。
滚烫的茶水将她整条手臂烫伤，疼得撕心裂肺。
她发了疯一样扑向沈妙，却被人一脚踹开。
正是赶来的萧恒。
他满是慌乱看向沈妙。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求王爷替妾身做主，王妃她想杀了妾身啊。”叶岚哭喊着爬到萧恒身边，想求得萧恒一丝怜悯。
只可惜，此时萧恒的眼中，除了沈妙再无旁人。
沈妙一把甩开萧恒，满是讽刺，“你该关心的不是我！”
正如当初她被烫伤，他关心的也不是她。
“她是咎由自取，之前都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受委屈。”萧恒看也没看叶岚一样。
如此凉薄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对她的样子。
沈妙心中泛起一片嘲讽。
她并未搭理萧恒，而是定定看向叶岚，“这只是个开始，我受过的那些苦，还有小婵的死，一桩桩一件件，我会慢慢向你讨回来！”
叶岚心中止不住的发寒。
她早就知道，一旦沈妙醒来，决不会放过她。
本以为萧恒终究会对她有几分情谊，却不想他如此无情。
她忍着疼意看向沈妙，嘶哑着声音出声，“当初是我救醒你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妙眼中满是冷意，“那你更该死，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她残忍一笑，松开右手。
茶壶骤然落地，滚烫的茶水四溅，斑斑点点落在叶岚的身上，疼得她面目狰狞。
“沈妙，你就是个疯子！”
沈妙面无表情。
她看向萧恒，一字一句，“当初我过的什么日子，她也得过什么日子。”
萧恒留下叶岚，本就只是因为叶岚救醒沈妙。
既然沈妙都不在意，他更是不在意，吩咐人按照沈妙所说的做。
“阿妙……”
“别跟着我。”沈妙冷漠打断萧恒，回了自己的院中。
伺候的下人也都被她打发出去。
不论沈妙如何闹，只要她不提离开，萧恒都顺她的意。
即便这样的日子，他都心满意足。
只是太医的话，还是打碎了萧恒所有的幻想。
即便有那些珍贵药材吊明，沈妙的身子却还是一日一日枯竭。
除了还魂丹，别无可医。
只是那还魂丹，至今还是没有下落。
萧恒心急如焚，他许下重金广招天下名医，来为沈妙医病。
只是来的人越多，他的心就越冷。
因为所有的人都摇着头，说上一句无能为力。
日复一日的失望中，萧恒只能撑着说服自己，没事的，沈妙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夜里还是会被噩梦惊醒，无一例外，都是沈妙死了。
漆黑的夜中，萧恒满是痛苦。
忽的一日，一大夫登上门。
说是有法子医治沈妙，但需要有人试药。
试药之人需要服下剧毒之物，挨上四十九日，取心头血喂沈妙服下，或能为其续命。
只是此毒对试药之人伤害极大，算得上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老朽也不隐瞒，除了王爷，其他人怕是扛不住这般烈性的药。”大夫直言不讳，留下此话后，给了萧恒考虑的时间，便离开了。
第二十章：争执
这件事，终究传到了太后耳中。
她匆匆出宫赶到王府，劈头盖脸将萧恒一通训斥。
“哀家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敢为了那个女人罔顾自己的性命，哀家是容不得她了。”
“母后。”
萧恒跪在太后跟前，“是儿臣害她落得如此地步，儿臣理应救她。”
“混账东西，你一个堂堂王爷，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哀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太后愈发恼怒，“若早知如此，哀家就不该将她送出宫！”
萧恒心中苦涩泛滥成灾。
他看向太后一字一句，“母后最不该的，是让儿臣误以为和叶岚有了孩子。”
在得知叶岚假怀孕之后，他派人调查才得知，原来一切都是太后设计，只因沈妙迟迟没有怀上身孕。
他和叶岚之间，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
而那时的他，也在太后日日念叨中，误以为相比于沈妙，他更在乎孩子。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太后现实震惊，后怒道：“哀家也是为你着想，怎么，如今你倒是责怪起哀家来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求母后不要再插手儿臣和她之间的事了。
“母后，这是儿臣亏欠她的。”
萧恒语气异常坚定。
太后见状脸色微变，却还是软了态度苦口婆心，“哀家知你放不下她，可你就忍心看着哀家为你担心吗？
“凉儿，不是哀家逼你，是你在逼哀家啊。”
见萧恒眉眼间全是担心，太后叹口气道。
“只要许下重金，何愁找不来试药之人，凉儿，你何苦以身犯险啊。”
“儿臣听母后的。”萧恒开口应了下来。
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太后显然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她看了萧恒一眼，“叶岚好歹也是哀家为你选的人，莫要让她再受那些苦萧了。”
送走太后，萧恒去了叶岚的住处。
那大夫前刚走，太后便得知了消息，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通风报信。
除了叶岚，也没有旁人。
叶岚也没想到，即便有太后撑腰，萧恒却没有半分的心慈手软，直接差人将她囚禁了起来，断绝她同外人的所有联系。
“若是你还不安分，休怪本王不顾母后的情面！”
留下这句话，萧恒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叶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并未让他有半分动容。
太后说的那些，他不是没想过。
私心里，他也想和沈妙这般纠缠一生。
只是他不敢赌，不敢拿沈妙的命去毒。
沈妙时日不多，一旦试药失败，她就真的没救了。
在听了那大夫的话后，萧恒便已经决定试药。
只是怕自己扛不过，亦或者扛过去了也没多少时日可活，想趁着如今的时日，和沈妙相处一刻是一刻。
夜深人静。
萧恒悄无声息潜进沈妙的房中。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心中痛哭不已。
即便伺候的人都被沈妙赶了出去，萧恒也知这段时日沈妙日日被噩梦惊扰，才会变得如此消瘦，精神也愈发不济。
他轻轻替沈妙擦去额头的冷汗，低声呢喃道：“阿妙，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哪怕一命换一命。”
第二十一章：真相
沈妙闭着眼睛，就这么听着萧恒低声呢喃。
其实在萧恒刚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
但她不想看见他，更不想与他说话，只能假装睡着。
只是萧恒不断的说话声，终是让她听的厌烦。
沈妙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很想睁开眼睛将萧恒赶走，只是这样定会让萧恒愈发喋喋不休。
她强忍着厌恶，等着萧恒的离开。
但过了许久，见萧恒并未有离开的意思，沈妙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意，用力将萧恒推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恒却沉沉叹了口气，“阿妙，你终于愿意醒了。”
沈妙心中一阵恶心，原来他早知道她是装睡，“滚！”
萧恒早已习惯沈妙对他的冷言冷语，只是这次，他并未离开。
他看向沈妙的眼神深情且悲切，“阿妙，我知道你恨我，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妙听得好笑，“你明知活着对我是种折磨。”
不等萧恒反应，她继续说着残忍的话，“不过若是你为他们偿命，或许我能多活些时日也说不定呢，王爷。”
萧恒心中钝疼，“或许这次，真能如你所愿。”
沈妙冷嗤一声不再言语。
她宁愿萧恒活着，日日受尽折磨，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萧恒还想有下一步动作，却被沈妙眼中的冷意逼退。
他起身走到门边，深深看了沈妙一眼，转身离开。
之后几日，沈妙并未再见萧恒。
前往叶岚的院中，也被人拦了下来。
她心中不觉有些嘲讽，隐隐参杂着些许钝疼。
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回院子的路上，沈妙隐隐听到下人议论些什么。誩
但只要见到她，便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明显是有意瞒着她。
只是如今的她，早已什么都不关心了。
她回到院中不久，便有丫鬟端了药进来。
沈妙早知这药无用，她本是想等丫鬟离开之后将药倒掉。
只是等了许久，见丫鬟并无离开的意思。
“还不走！”
“王妃，奴婢，奴婢有话说。”丫鬟咬咬牙开口道。
沈妙眉头微皱，“我不想听，出去。”
“求王妃去看看王爷吧，王爷他会没命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妙。
她断断续续将这段时日萧恒为沈妙做过的事，悉数说给沈妙听。
沈妙身子登时僵在了原地。
她忽的想起，昨夜萧恒那句一命换一命的话。
压根来不及多想，她便已经冲出院子跑到了萧恒的住处。
门外守着的管家见沈妙过来，连忙阻拦。
却被沈妙一下推开，“我要见萧恒。”
“王爷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还请王妃莫要为难老奴。”管家挡在沈妙面前。
“让开！”
沈妙厉声道，身子竟止不住的发颤。
忽的听见房间中传出一声低吼，她在也顾不上其他，硬是推门闯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试药
房间里，萧恒面色苍白躺在床上。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圈。
见到沈妙进来，萧恒脸色一变怒声道：“一群废物，还不将王妃带出去！”
“今日你若是将我赶出去，信不信这辈子都见不到我！”沈妙定定看向萧恒。
“阿妙。”萧恒终是做了妥协，挥挥手将那些下人都赶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二人。
沈妙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向萧恒的眼神并无半分感情，“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
“阿妙，我从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活着。”萧恒艰难开口。
他想撑着坐起身子，却试了几次都没能起来，只能无力的躺着。
又一阵药效上来，萧恒如被抽筋剥皮一般，疼得满目狰狞。
却因着沈妙在跟前，咬紧嘴唇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却见猩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沈妙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她连忙找来手帕塞进萧恒嘴里，并无察觉眼中那藏不住的担忧。
疼意如潮水般一阵比一阵强烈，萧恒死死撑到了最后。
如今他的身子，早已被这些毒药侵袭。
要么毒发身亡，要么扛到最后，取自己的血救沈妙。
并未给自己留半分退路。
沈然一颗心，再也狠不下来。
可若当真让她释然，她也做不到。
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到了第四十八日。
萧恒早已毒药折磨的不成样子，而沈妙也卧床吐血不止。
“王爷想清萧了，这最后一味毒吃下去，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大夫看向萧恒开口，眼中带着些许惊讶。
他从未想过，有人当真能撑到现在。
这不单单需要强硬的体质，更需要坚不可摧的意志。
“给本王。”萧恒毫不犹豫开口，接过大夫手里的药吞了下去。
一片撕心裂肺的痛中，他唯一的念想，便是撑过去。
只要撑过去，沈妙就能活了。
冷风拍打着窗户，萧恒死死抓着床角，额上青筋根根暴起，满眼血腥。
一夜煎熬，他终于看到外边的天亮了。
“救她。”萧恒有气无力吐出两个字，而后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他的血被喂进了沈妙的口中。
几日后，沈妙勉强下地，踉跄着去了萧恒的住处。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
好在那大夫言明，只要好生调养，一旦将所有毒素清除，萧恒的身子还能恢复如初。
沈妙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向萧恒。
她曾经受过的所有苦萧，如今的他也已经尝遍。
或许，她是时候该放下了。
她刚起身，手腕却被萧恒抓住，回头便看到他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神。
沈妙软了心肠，“我不走，去给你倒杯水。”
萧恒摇头不语，只是抓着沈妙的手不放。
沈妙无奈，只能吩咐下人倒了水过来，小心翼翼喂给萧恒。
只是未等萧恒完全恢复，宫中传来圣旨。
边关敌军来袭，命萧恒即可出征，不得有误。
第二十三章：离
“不许去。”沈妙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知道，皇上这是有意刁难。
依着萧恒如今的身子，只怕一去便回不来了。
只是若不出征，便是抗旨不尊。
“等我回来。”萧恒握紧沈妙的手，并未说多余的话。
沈妙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我要跟你一起去。”
“阿妙，听话。”萧恒将沈妙抱进怀中，“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沈妙哭着点头。
却在送萧恒离开的时候，在他的水里下了药。
看着昏睡的萧恒，她低声呢喃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差人照顾好萧恒，沈妙进宫找上太后。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救萧恒的办法。
而她，也几乎能猜到太后的条件。
风吹落叶。
沈妙攥紧手上的懿旨，独自走在离宫的路上，脑中满是太后说的话。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凉儿的王妃。
“你走吧，离开京城，永远不能回来。”
偌大的京城，再也没有了沈妙落脚的地方。
她只身一人，回到了江南的沈家老宅。
老宅中只有一个打扫的孙嬷嬷，见到沈妙的时候止不住的欢喜。
却在得知沈妙的经历后，满是心疼。
她劝慰了沈妙几句，手脚利落收拾出了一间房间，让沈妙住了进去。
江南没有京城那般繁华，也没有京城那般冷。
沈妙的病情逐渐开始好转。
只是她的一颗心，遗失在了那片繁华之地。
没了沈妙的王府，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萧恒脾气一日不如一日，终是到了太后也不能容忍的地步。
她将萧恒召唤进宫，递给他一封沈妙亲笔书信。
萧恒迫不及待打开，一颗心却不断向下沉。
信上满是沈妙对他的恨意，她说她有想过释怀，但她不能对不起孩子。
最后一句，“萧恒，你说过，待我病好，便会放我离开，可是我不信你。”
萧恒攥紧信封，心中满是痛苦。
原来，她一直想要离开。
原来，她先前的人那些担心，都是骗他的。
“她亲自求哀家赐她休书，说什么顶着王妃的名衔死了，会有人怨她。”太后说话时，有意看向萧恒。
果然就见萧恒脸色瞬间煞白，便知沈妙没有骗她。
“她还说了什么？”萧恒眼眶发红。
“不要你去寻她。”太后出声道，“凉儿，有些事，不可强求。”
“儿臣知道。”萧恒失魂落魄离开皇宫，回了王府。
战场终究没能去成，太后从中极力周旋，说服皇上另外派兵御敌。
萧恒习惯性的去了沈妙居住的小院。
院中清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他却仿佛处处都能看到沈妙的身影。
“阿妙，你就那么恨我吗？”
空荡荡的院子，再没了回应之人。
萧恒心中的疼意再也止不住，最终狼狈离开。
第二十四章：赈灾
又是一年冬日。
雪花洋洋洒洒从天而落，萧恒一人立于雪地之中，思念无孔不入，占据了他一整颗心。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差人去找沈妙。
哪怕她恨他怨他，他也要将她找回来。
只是还未等他找到，皇上传来命令。
江南降水成灾，命他立刻前往灾区。
如今皇上对他的排挤，已经丝毫不加掩饰，若非太后时有调和，只怕他早已分身乏术。
萧恒猛地想起，沈家老宅，也在江南。
或许，沈妙就在江南。
他一刻不敢耽误，带上人马物资，立刻赶往江南。
江南受灾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萧恒只能暂时将全部精力放在赈灾上。
与此同时沈家老宅。
孙嬷嬷喊道：“小姐，今日街上发放物资，我们快些过去看看吧。”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
纵使被孙嬷嬷护着，沈妙依旧被挤得站不稳脚跟。
“小姐小心，这些当官的也真是的，非说什么一人只能领一份物资，不然小姐也不用出来受这委屈！”
孙嬷嬷忍不住抱怨道。
“无妨，也是怕有人多领，其他人就吃不上了。”沈妙出声道。
现在她曾和萧恒一并救济过受灾百姓，多得是冒领物资的人。
二人很快便到了领物资的地方。
前面已经派了很长的队，她们排在比较后面。
约莫一刻钟后，忽的来了两个流氓，硬是插在了二人前面。
“你们干什么啊，去后面排队去！”孙嬷嬷有些气不过，直接冲着那两人吼道。
“小爷我愿意插队，你管得着吗！”其中一人一把将孙嬷嬷推倒在地上，满是嚣张。
沈妙将孙嬷嬷扶起来，眼中满是冷意。
“道歉！”
“小娘们长得还挺好看，哥哥劝你少管闲事啊。”那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色眯眯的看着沈妙，伸出一只手就往沈妙脸上摸、
沈妙眼中寒意更甚，十分利落卸掉了那人一只胳膊。
“道歉！”
“啊！！！”
那人一声惨叫，目露凶光从腰间拔出刀子，“你找死！”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沈妙本是可以躲开的，却在这时忽的一阵头昏眼花，只能眼睁睁看向那刀子戳向自己。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却听到有人的哀嚎声。
沈妙睁开眼睛，就见萧恒站在眼前。
整个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萧恒蔓延冰冷，手中长剑抵在那人脖颈处，“道歉。”
那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向她道歉！”萧恒脸色一寒，手中的剑向前送了几分。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向沈妙道歉求饶，连滚带爬离开了。
“阿妙，你就那么恨我吗？”萧恒看向沈妙，早已没了先前赶走流氓的气势。
沈妙垂眸不语。
她早已和太后做了约定，断不会私自违背承诺。
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身旁的孙嬷嬷开了口，“小姐，这位是谁？”
第二十五章：重逢
气氛逐渐微妙。
孙嬷嬷终于察觉出有一丝的不对，识趣的没有在说话。
沈妙掐紧掌心，“王爷，我们已经和离，王爷这是何苦？”
“我从未答应和离，你还是我的妻子。”萧恒出声道。
他并未给沈妙任何拒绝的机会，便让人将物资搬进了沈家老宅。
而他自己，也一并搬进了沈家老宅。
“萧恒，你到底想干什么！”沈妙压住心中疼意，却被萧恒一把揽在怀中。
“阿妙，求你，别赶我走。”
萧恒抱紧沈妙，像是生怕他一松手她便消失不见了一样。
沈妙一把将萧恒推开，“太后懿旨已下，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走吧。”
“不是我亲自写的，我不认。”萧恒态度坚决，却见沈妙还欲开口，整个人一阵踉跄险些跌倒。
“你怎么了，还没好吗？”沈妙下意识的扶住萧恒，满是担忧。
“阿妙，你明明还在乎我，跟我回去好不好？”萧恒握住沈妙的手，眼中满是深情。
沈妙不再言语，只是将萧恒扶到屋里。
“你是为我受的伤，我只是不想对你有所亏欠。”
萧恒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沈妙已经离开。
门外孙嬷嬷总算是将沈妙等了出来，“小姐，他就是王爷？”
沈妙点头不语。
孙嬷嬷见沈妙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晚饭的时候，备了三双筷子。
沈妙坐在桌前，似是并未察觉，未等萧恒来便已开始动筷。
只是过了许久，依然没能等到萧恒，放进嘴里的菜不知为何，忽的索然无味。
“小姐，我去看看王爷。”
孙嬷嬷小心出声，起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便回来，说是萧恒已经走了。
沈妙淡漠的应了一声，再没了胃口。
“我不知道小姐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孙嬷嬷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道，“但是我看得出，小姐心中是有王爷的。”
沈妙沉默不语，起身刚要离开。
就见萧恒匆匆走了进来，“刚才有些事出去了下，没耽误晚饭时辰吧。”
“没有没有，王爷快做，我给您再盛碗热汤。”孙嬷嬷连忙起身，看了沈妙一眼，端着碗走了出去。
“阿妙，你吃过了吗？””萧恒看向沈妙，眼中满是请求。
“没有。”沈妙重新回到座位上，就见萧恒眼中似是一下染了亮光。
孙嬷嬷迟迟没有回来，二人在沉默中用完饭。
沈妙正欲收拾，就被萧恒将手里的碗拿了过去，“我来。”
她满眼惊讶，便是在王府，萧恒都不曾做过这些杂事。
可如今的萧恒，做起来却十分自然。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沈妙平静开口。
萧恒手下动作顿了片刻，“待灾情结束之后，我就回去。”
又是这样的说辞，沈妙早已心知肚明。
她看向萧恒，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十六章：闹事
这场水灾，整整持续了一月。
这段时日萧恒不是赈灾，就是陪在沈妙身边。
日子仿佛回到了他们刚成婚的时候。
只有沈妙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她的咳疾又犯了，且较之以前更加来势汹汹。
不论是皇宫中的那些珍贵药材，还是萧恒以身犯险的来的药血，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王爷，城南那边有灾民闹事，您快过去看看吧。”
侍卫匆匆来报，萧恒连忙赶了过去。
微风吹来。
沈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素白的帕子上沾满鲜血，她只是悄悄将那帕子收了起来，瞒下所有人。
她不想让萧恒知道，不想再让萧恒为她涉险了。
她和萧恒，早就该结束了。
这边萧恒赶往城南，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那些闹事者像是有组织一般，正和官兵们抗衡。
见到萧恒，闹事者情绪似是更加激动，指控萧恒贪赃赈灾物资，中饱私囊。
更有甚者竟是知晓他和沈妙之间的关系。
萧恒眼中一片冷意。
当机立断将其中煽动情绪之人抓出来，严刑拷打之下才知，这些人果然是受人指使。
却不想指示之人，竟是江南知府。
他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还是不愿相信。
但这件事既然涉及到沈妙，他便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江南知州府衙。
萧恒坐在高堂之上，漆黑的眸底深不可测。
而地上跪着的，正是江南知州。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何指示人污蔑本王！”
知州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王爷，下官是被冤枉的，求王耶明察啊。”
萧恒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看向江南知州，“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谁！”
知州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却还是直呼冤枉。
萧恒眉头越皱越紧，也不愿再浪费口舌，“来人，上刑！”
他手下侍卫很快走了进来，将军营中的手段用在了知州身上。
知州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折磨，很快便疼得受不住大声求饶。
却见萧恒面部改色。
“是皇上，是皇上啊，皇上说务必给王爷按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下官不敢抗旨，求王爷饶了下官吧……”知州疼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什么都顾不得嘶喊出声。
萧恒眼中逐渐变得森寒，拳头也越收越紧。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皇兄会这般容不下他。
明明他从未想过跟他抢龙椅上的位置，明明当初皇兄登基的时候，还曾握着他的手说，这天下，他们一起来守。
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都道帝王多疑，他本以为，他的皇兄不会的。
良久之后，萧恒回到沈家老宅。
见到坐在院中的沈妙，心中一喜，“阿妙，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沈妙看向萧恒，“我是来请王爷离开的。
“如今水患已除，王爷说过，会离开的。”
一字一句，重重落在萧恒心中。
他张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第二十七章：再无瓜葛
看着萧恒离开的身影，沈妙一颗心慢慢揪紧。
最终，萧恒如她所愿离开，连道别都没有。
她该是高兴的，却怎么都扯不出笑意。
她和萧恒，终于再无瓜葛。
日子仿佛归于平静，眼看小婵和孩子的忌日将近。
沈妙才发现，如今便是去坟前祭拜，也是奢侈。
她在老宅收拾出一间屋子，亲手刻了灵位牌摆在桌面上。
其中一个无名牌位，正是她尚未出生的孩子。
或许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自己距离死期不远了。
如今的沈妙，闲来无事便喜欢在这屋里坐坐，同这些牌位说说话。
只是不知不觉间，会怔怔看向京城的方向。
那里有她心心念念之人，如今却再也不能相见之人。
“王妃一切安好。”
萧恒将看完的纸条烧掉，目光沉沉落在江南的方向。
他不能确保皇上会做出什么，只有远离沈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阿妙，你再等等我，待我拿到还魂丹，我便放下所有，陪你远离这一切纷争。”
他知道，还魂丹一定还在宫中。
只是放在何处，尚不知晓，最重要的是，皇上绝不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
萧恒曾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对皇上唯命是从，只要他安分守己，皇上便不会对他起疑心。
终究是他想的太过单纯了。
只是他不知，皇上最是忌惮的，还是太后对他的偏袒。
当初若非萧恒无心皇位，这皇位断不会落在皇上手上。
如今萧恒功高盖主，太后又处处袒护，皇上如何还能如以前一般安心？
怪只怪，他们不该生在皇家。
因着赈灾一事立了功，皇上当众给了萧恒封赏。
“朕听闻沈妙和皇弟已经和离，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有此事。”萧恒平静开口。
“世事难料啊，朕本以为，你们能相互扶持走下去呢。”皇上意有所指。
萧恒沉默不语。
“若是再看上谁家的姑娘，只管跟朕说，朕为你赐婚。”皇上大手一挥慷慨道。
“多谢皇上。”萧恒叩头谢恩。
外人看上去的兄友弟恭下，暗藏一片波涛汹涌。
离开金銮殿，萧恒直接去了太后的住处。
得知萧恒确实已经放下沈妙，太后自是高兴。
“既如此，以后就好好对叶岚，知道吗？”
“儿臣知晓。”萧恒平静道。
自打从江南回来之后，他便已经重新给了叶岚王府侧妃的待遇，为的就是让皇上和太后打消对沈妙的心思。
“儿臣想问问母后，可知还魂丹的下落？”
“你问这个做什么？”太后怔了片刻，定定看向萧恒。
萧恒面不改色，“母后应是知晓，儿臣曾为了沈妙向皇兄求过，却被皇兄告知丢失，儿臣心中有疑，遂想问问母后。”
“你是不是还没放下那个女人！”太后眼中明显有了怒意。
“母后多虑了，儿臣与她早已没有瓜葛。”萧恒握紧掌心，“只是觉得如此贵重之物若当真失窃，决不能小觑。”
第二十八章：元宵节
“其实哀家也不知，那还魂丹一直是皇帝在保管。
“若当真在宫中失窃，确实非同小可，待哀家问问皇帝再说。”太后沉吟片刻开口。
差人送走萧恒之后，她便去找了皇上，询问还魂丹的下落。
“母后问这个做什么？”皇上眼中满是怀疑。
“哀家听闻这东西丢了，可是真的？”太后继续问道。
“是皇弟同母后说的吧。”皇上嘴角扯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哀家知问你，是不是真的？”太后有些不悦。
“这件事朕自有分寸，母后无需多问。”皇上出声道。
“怎么，皇帝这是嫌哀家多管闲事了？”太后愈发不悦。
她当初不满皇上登基，便是知晓他多疑的性子。
只是可惜，萧恒无心皇位。
“儿臣不敢。”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还是没有直面回答太后的问题。
太后冷哼一声，甩袖不悦离去。
偌大的金銮殿内。
皇上眼神寸寸发寒，“二十多年了，母后，你何时能正眼看朕一次？”
这边回到府上的萧恒，看见桌上传来的纸条。
“王妃吐血不止。”
他脸色瞬间发白，马不停蹄赶往了江南。
却也只是躲在暗处，偷偷看向沈妙。
沈妙依旧一席白衣，好似从沈老爷离世之后，他便再没看到她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终是被他一点一点给毁了。
萧恒一颗心止不住的发疼。
眼看沈妙出门，他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才想起今日是元宵节。
往年元宵节，他都会和沈妙一起许愿放天灯。
果然就见沈妙买了一盏天灯。
萧恒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走了出去，却在沈妙回头之时闪身避开，躲过了她的视线。
他丢在一锭银子，拿起身边小贩摊位前的面具戴在脸上，忐忑不安走了出去。
就见沈妙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转过身去。
萧恒松了一口气，走到沈妙身边，却见她怎么也无法将那盏天放起来，主动伸手帮忙。
“谢谢。”沈妙感激开口。
萧恒顿了片刻，没有出声说话。
他帮着沈妙把天灯燃起，看着沈妙脸上的笑意，心中满是酸涩。
他已经很久没见沈妙这般笑过了。
沈妙闭上眼睛，默默许下自己的愿望。
又对身边的人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却见那人跟在自己身后，不觉生出疑心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恒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不会说话？”沈妙疑惑出声，就见对面的人点点头，不觉生出几分同情，“正好，我也没有同伴，那就一起吧。”
面具下的萧恒难掩心中激动，跟上沈妙的步伐。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和沈妙这般心平气和相处。
一路上沈妙都沉默不语。
萧恒有心说话却怕被沈妙识破，只能跟着沉默。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沈妙看向身边之人开口，“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转身的时候，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和萧恒七年夫妻，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
又怎会真的认不出身旁之人是谁。
第二十九章：无能为力
萧恒张张嘴，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默不作声跟在沈妙身后。
沈妙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萧恒跟着。
终于，还是到了沈家老宅门口。
她顿了顿，硬下心肠没有回头，直接走了进去，关上大门。
门外，萧恒定定站在原地。
夜色凄凉，恍然间他已经站了一夜。
殊不知门内的沈妙，也站了一夜。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准备出门买菜的孙嬷嬷看到沈妙，慌忙上前扶住她。
“你身子弱，快回屋歇着吧。”
沈妙并未说话，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孙嬷嬷见劝不动，只能叹口气回屋拿了披风，披在了沈妙身上。
她伸手欲打开大门，就见沈妙忽然转身离开，似是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一般。
孙嬷嬷心中生疑，连忙推开大门。
但门外空无一人。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隐隐能猜出和萧恒有关。
该劝的她都早已劝过，也知沈妙心意已决。
看着沈妙匆匆离开的背影，孙嬷嬷摇摇头，“小姐这又是何苦呢？”
她关上大门走了出去，拐弯的时候险些碰上一个人，吓得差点摔倒。
好在被人扶住，她松了一口气才看清那人的长相，惊讶道：“王爷？”
萧恒微微点头，“她这段时日如何？”
“王爷是说小姐啊。”孙嬷嬷叹口气，将沈妙的近况都告知萧恒，“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近来又总是心事重重的，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说完便看向萧恒，“我能看得出，小姐心里是有王爷的，王爷您去劝劝小姐吧。”
“她不想看见本王。”萧恒语调平静，却透着说不出的悲伤。
“那可如何是好啊，再怎么下去，小姐的身子指定是受不住的啊。”孙嬷嬷愈发担忧。
即便沈妙有心隐瞒她，但她还是看到了那些染血的手帕，触目惊心。
“王爷，我求求您了，救救我家小姐吧。”孙嬷嬷忽然跪在地上。
萧恒心中发疼，他比任何人都想让沈妙活下去。
“本王会想办法，照顾好她，别说见过本王。”
“王爷……”孙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萧恒已经走远。
她只能擦干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买完菜回了沈家老宅。
早饭准备妥善后。
她唤了几声，没有听到沈妙的回应。
心中有些不安，连忙去了房内，就见沈妙躺在地上，散落的手帕上布满了鲜血。
“小姐，小姐……”
孙嬷嬷慌乱不已，连忙将沈妙扶到床上，匆匆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诊断之后，摇头道。
“本就身患重疾还不好生调养，如今又染了风寒，我也无能为力。”
任凭孙嬷嬷如何哀求，那大夫收拾好东西慌忙离开。
孙嬷嬷连请了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辞。
甚至连为沈妙开个药方都不愿，似是生怕医不好病人坏了名声一般。
孙嬷嬷急的不知所措，却也只能守在沈妙床边哀求上天垂怜。
就在这时，那些刚刚离开的大夫竟都返回来，开始尽心为沈妙治病。
第三十章：照顾
最后走进来，正是萧恒。
孙嬷嬷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王爷，快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吧……”
萧恒一双眸子冷如寒冰，直直看向那些大夫。
“今日她若是醒不来，本王就要你们统统陪葬！”
大夫们吓得瑟瑟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拼尽全力为沈妙医治。
等了一天一夜。
萧恒终于等到了沈醒的沈妙。
他握着沈妙的手，眼中闪着泪光，“阿妙，你终于醒了。”
沈妙以为出现了幻觉。
这段时日，不论是睡梦中还是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恍然看见萧恒。
只是每当她伸手的时候，那个人影便会消失不见。
她勉强扯起一丝笑意，“你来了。”
只是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沈妙意识到这不是个梦境。
她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换上一副清冷的样子，“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妻子，请王爷自重。”
“阿妙。”萧恒再次攥紧沈妙的手，
任凭她怎么使劲都不放手。
他本以为，等他拿到还魂丹，就能救回沈妙，就能重新和她在一起。
却忘了，她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说过，我们之间早已没有关系了，放手！”沈妙脸上带着几分怒意。
因着情绪过于激动，重重咳了起来，吓得萧恒连忙松开口。
“阿妙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别生气。”
“我不想看见你。”沈妙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萧恒。
只是心中的酸萧，只有她一人知晓。
萧恒握紧掌心，叮嘱孙嬷嬷好生照看沈妙，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沈妙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
“小姐……”
孙嬷嬷张口想劝，却被沈妙打断了。
“我累了，嬷嬷你先出去吧。”
“我就在门外守着，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孙嬷嬷犹豫之后，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房内，沈妙一颗心止不住的疼。
太后说的没错，她不能生子，又时日不多，凭什么耽误萧恒！
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萧恒。
只是，她终归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情，也低估了他对她的情。
但这种纠缠，她不想持续下去了。
次日一早。
沈妙起床，见萧恒还未离开。
她与他擦肩而过，眼神并未落在他身上半分。
萧恒早已习惯，只是抬脚跟在她身后。
卑微的，就像曾经的沈妙一样，但他甘之如饴。
吃过早饭，沈妙神情冷漠看向萧恒，“你该走了。”
萧恒动作顿了片刻，并未回答。
但行动已经表明，他不会离开，至少不会现在离开。
沈妙不想再多说什么，独自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有人影落在门上，她知道萧恒在门外。
她努力不让自己看向门口，但眼睛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已经落到了那抹影子上。
第三十一章：刁难
萧恒并没有待多久，就被皇上的圣旨召回京中，
离开的那日，他去找了沈妙。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那扇房门始终紧闭，他满是失落的离开。
只当确定门外的人离开，沈妙才打开房门。
顿了片刻，她几乎想也不想追了上去。
只是萧恒，早已经走远了。
她忍住心中疼意，向那个早已离开的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小姐，你真的要走？”孙嬷嬷难以置信开口。
任凭她怎么劝，也没能将沈妙挽留住。
“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嬷嬷保重。”沈妙留下这句话，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离开了沈家老宅。
孙嬷嬷慌忙追了出去，想陪沈妙一起去，却被沈妙拒绝。
“嬷嬷放心，我不会死在外边的。”
沈妙安抚好孙嬷嬷，背上包裹离开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
最终却在一个小山村落脚。
只因那日，她累极了坐在路旁歇息，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孩子拿着一块糕点，依依不舍的递给她，含糊不清道：“姐姐，吃糕糕……”
若是她的孩子活着，如今也是这般呀呀学语的年纪了吧。誩
她留在了这个山村，平日里替人写一些书信，赚取用于维持生活的用度。
山村虽然闭塞，村民们却十分热情。
知晓她一人孤苦无依，平日里都会对她百般照顾。
沈妙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以为她彻底摆脱了萧恒，其实并非如此。
自她落脚在这里的时候，她的行踪，便被人汇报给了萧恒。
萧恒知晓沈妙是为了避开他。
他没有再去打扰沈妙，也没时间去打扰。
自打回京之后，皇上变本加厉为难，他身陷囹圄，险些自身难保。
这次更是提出，让他接待大梁使臣。
他并不知晓，皇上早已和大梁使臣达成协议，若能助他除掉他，两国便永结友好邻邦。
大梁使臣本是为和亲而来，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百般刁难，却都被萧恒不动声色化解。
萧恒也看出端倪，知晓是皇上授意为之。
他一颗心止不住的发寒，却还是顾忌同胞之情，佯装不知。
日日周旋在皇上和使臣之间，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也耽误了他寻找还魂丹的进程。
萧恒愈发焦灼。
正在这时，太后差人将叫进宫中。
“皇帝做的那些事，哀家都知道了。”
萧恒心惊，“儿臣听不懂母后所言。”
太后看向萧恒，“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平日里只要他不过分，哀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他倒是愈发胆大了，竟是要勾结外人置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
“哀家早就说过，他不适合那个位置。”
“母后不必再说，儿臣相信皇兄。”萧恒出声道，打断了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前的他没有争皇位的心思。
现在的他，也没有。
第三十二章：赐婚
当夜，王府被官兵包围。
官兵从萧恒的书房内，搜出了大量和大梁勾结的罪证。
而大梁使臣也将与萧恒勾结之人送到了皇上面前。
一切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皇上勃然大怒，没有给萧恒辩解的机会，便将他关进狱中。
一夕之间，整个王府一派萧瑟。
狱中的萧恒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是前来和亲得大梁公主。
她直截了当开口，“我可以帮你证明清白，但你必须帮我重回大梁。”
从大梁公主口中，萧恒得知了她的处境。
原来和亲并非她本意，她也是被逼来的。
“公主请回吧，本王不会与大梁人合作。”萧恒冷声道。
大梁公主似时早已知晓萧恒的态度，一字一句道：“你就不想救沈妙了吗？”
萧恒眉眼间全是寒意。
“别这么看着我，总该了解一下合作对象。”大梁公主笑着说道。
她从刚来的时候，就将眼光放在了萧恒的身上。
本是打算想办法和萧恒和亲，利用萧恒回到大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但打听到他和沈妙之间的那些事后，她便知晓和亲这件事行不通了。
不如做一桩交易，各取所需。
“这次交易仅限于我们两人之间，王爷不必过多顾虑。
“我不能多待，只给王爷一刻钟的考虑时间。”
萧恒眉心紧凝。
他知道，依着皇上如今对他的态度，只怕想出狱难上加难。
若他只是一人，死了便是死了。
可若是他死了，沈妙怎么办？
良久之后，萧恒握紧掌心，“好。本王答应你。”
“王爷果然爽快，我会尽快将王爷救出去，王爷等我的消息。”
得了萧恒的承诺，大梁公主匆匆离开。
几日后。
萧恒果然被放了出来。
只是紧跟着皇上的旨意也下达，要赐婚他与大梁公主。
他只是接旨谢恩，等在王府中。
没多久，便等到了前来的大梁公主。
“没办法，你们皇帝太过多疑，放心，我们只是合作。”大梁公主解释道，“我也只是暂时住在你这里，别忘了你答应过会帮我回大梁的。
“这样一来，倒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而当初那个大梁使臣，因为污蔑大萧皇室王爷，被打入死牢。
这些，都是大梁公主的手笔。
从大梁公主找他的那一刻，萧恒就知道，她绝不简单。
但当时的他，别无选择。
二人即将成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萧。
沈妙落脚的山村虽然闭塞，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如今的她，已经将近两月没有见到过萧恒。
听到赐婚的消息时，她手里的碗骤然落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她以为，她早就放下了。
只是终究还是没能骗过自己。
疼痛一点一点蔓延全身，沈妙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滑下来。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默默站了许久许久。
第三十三章：交易
“王爷，王妃得知赐婚的消息。”
萧恒看着传回来的消息，有一瞬间他是心怀希望的，希望沈妙能回来找他。
但他更清萧的知道，沈妙不会回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妙了。
萧恒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起身走了出去，却碰上迎面走来的大梁公主。
“王爷这是要出门？”
萧恒并未说话。
大梁公主也不在意，她和萧恒本就是利益往来。
萧恒却站住了脚步，距离他和大梁公主成婚的时日，已经不足半月。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让皇上取消他们二人之间的赐婚，好将她送回大梁。
他收回脚步，回到了书房。
大梁公主跟了上去。
经过二人几次商讨，最后决定让大梁公主假死，由萧恒亲自送葬。
但绝不能死在王府。
恰在几日后。
太后举办赏花宴，萧恒带着大梁公主一并进宫。
大梁公主提前服下能遮掩气息的药物，在赏花宴上受惊落水，不治身亡。
皇上大怒。
萧恒亲自请命，会好生护送公主遗体回大梁，向大梁王赔罪。
皇上自是愿意，便让萧恒即可出发。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萧恒成功将大梁公主送回大梁。
临走的时候，大梁公主看向萧恒，似笑非笑，“王爷应该不知道，大梁王室，也有一颗还魂丹吧。”
“你说什么！”萧恒心惊开口。
“只要王爷肯留下来助我夺回我应得的，我就把它给你。”大梁公主又提出一笔交易。
“本王凭什么信你！”萧恒冷声道。
“王爷从来都没有新过我，王爷只是别无选择，不是吗？”大梁公主看向萧恒，眼中满是自信。
她相信，萧恒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果然，萧恒犹豫了。
他定定看向大梁公主，“若是你胆敢欺骗本王，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我果然没有看错王爷。”大梁公主似早知萧恒的选择，没有半分意外。
萧恒留在了大梁。
他一边帮衬着大梁公主，一边打探还魂丹的下落。
得知大梁公主所言不假，大梁王室果然有一颗还魂丹。
如今身处大梁，他虽处处受人限制，却也步步为营，只为从大梁皇室拿走那颗还魂丹。
好不容易等到大梁皇宫守卫松懈。
萧恒悄无声息潜进大梁皇宫，找到了那枚心心念念的还魂丹。
却发现，那是假的，根本没有半分药效。
他愤怒之下找上了大梁公主，质问之下，却发现大梁公主确实不知情。
没了还魂丹，他也没必要再留在大梁。
如今的大梁公主，也已经可以自保。
他也算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萧恒，你就不能为我留下来吗？”看着萧恒离开的背影，大梁公主终于忍不住出声。
皇宫守卫又怎会忽然松懈，不过是她察觉到了萧恒的心思，暗中配合罢了。
萧恒却头也不回离开。
他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不知道沈妙如今怎么样了。
回到出国的萧恒，迫不及待去找了沈妙。
他只敢远远看着沈妙。
忽然沈妙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萧恒几乎是下意识的走了出去。
就见沈妙已经站起身来，打落身上的尘土。
他连忙停下脚步，生怕看见她的沈妙再次逃离。
第三十四章：自私一次
不知为何，沈妙总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
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当初是她硬下心肠将人赶走，如今却又奢望萧恒能出现？
胸口忽的一阵闷疼，沈妙扶着桌角勉强站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良久之后才压下心悸，她无力的拖着身子进了屋。
萧恒掌心早已掐的鲜血直流。
他刚刚差点抑制不住冲了出去。
这样的痛苦，她到底需要多久承受一次？
这段时日，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
有关她的所有所有，他都是通过冰冷的纸条得知的。
他想陪在她身边，发了疯的想。
但是他不能。
他怕，怕她再躲开，躲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一直等到天黑，并未见沈妙再出来。
萧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快步走到那间屋外，忐忑不安敲响了房门。
只是等了许久，里面并未传出半分声响。
他推开门，就见沈妙倒在了地上。
萧恒一颗心骤然发紧，他冲上去将沈妙抱起来，“阿妙，阿妙你醒醒，醒醒……”
昏迷中的沈妙听到有人叫她。
她很想睁开眼睛，只是努力了很久很久，意识却逐渐剥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沈妙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熟悉又陌生。
“阿妙，你终于醒了。”萧恒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他在床边整整守了三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沈妙这才知道她身处何处。
这里是王府，而这间屋子，就是她曾经居住的那间，也是她曾被萧恒软禁的那间。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沈妙出声道。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对不起，我怕，怕你不辞而别，怕再也找不到你。”萧恒连忙道歉。
在沈妙面前，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沈妙一颗心，再也硬不起来。
到嘴的那些伤人的话，也都悉数咽了回去。
“我累了。”
见沈妙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直截了当将他赶走，萧恒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就在门外等着，你睡醒了叫我。”
“不用。”
沈妙冷漠的声音，将萧恒的激动冲得一干二净。
只是紧跟着她又说了句，“你也回去歇着吧。”
萧恒呆立在原地许久，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看向已经闭上眼的沈妙，犹豫之后上前为她掖紧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但却并未离去，只是守在门外，想着沈妙刚才略带关心的话，他心跳如雷。
约莫半个时辰后。
听到房间里传出声响，萧恒敲响房门，“阿妙，你醒了吗？”
“进来吧。”
萧恒推开房门，就见沈妙正欲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他，“慢点，你身子还很虚弱，别乱动。”
“我没事，就是躺的久了些，想出去转转。”
忽然间，沈妙想自私一次。
不想以后，只想在最后的时日，多陪陪萧恒。
第三十五章：我相信你
萧恒已经记不得，上次他和沈妙这般平和，是什么时候了。
他小心扶着沈妙，在院中缓缓走着。
若是可以，他只想这样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萧恒。”沈妙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萧恒莫名惊了一下。
他多怕沈妙一张口就是要把他推开。
“我有些饿了。”沈妙开口道。
察觉到萧恒方才脸上一闪而逝的情绪，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萧恒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妙开口道：“就是我以前喜欢吃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记得，都记得。”萧恒如数家珍，一连说了好几样，满是期待的看着沈妙。
却在沈妙面上并未看到半分情绪，他瞬间慌了。
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却被沈妙一把抱住。
久违的拥抱让萧恒一下怔住，反应过来的他紧紧抱着沈妙，“阿妙，留下来好不好？”
“好。”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萧恒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将沈妙抱得跟紧。
恨不得融进自己的骨血中，替她挡去所有风雨。
只是沈妙回来消息，终究是传到了太后耳中。
太后震怒，却并未像先前一般，差人去找沈妙。
她知道，归根结底，还是萧恒的问题。
只要萧恒不死心，便是再将沈妙赶走也没什么用处。
“叶岚在王府如何？”
“回太后，奴婢已经打听过了，王爷从未去过她的房中。”身边嬷嬷连忙开口。
“废物，连自己的夫君都抓不住，哀家要她还有什么用！”太后冷哼一声道。
“去，教教她怎么抓牢自己的夫君。”
嬷嬷应声离开皇宫去了王府。
当夜，叶岚在房中点燃熏香。
她差人几次三番，都没能将萧恒请来，只能亲自前去。
见到沈妙的瞬间，她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
“姐姐回来了？”
沈妙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来做什么！”萧恒厌恶出声。
若非叶岚今日突然出现，他都忘了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妾身给王爷做了衣服，想请王爷过去试试。”叶岚情意绵绵。
“本王不需要，出去！”萧恒冷声道。
他看也不看叶岚一眼，又吩咐道：“以后不许她踏出自己的房门半步！”
“王爷，妾身是太后的人，您不能这么对妾。”叶岚连忙将太后拉了出来，企图能引起萧恒半分忌惮。
不想萧恒面不改色，“太吵了，塞住嘴拖下去！”
一场闹剧就此平息。
他看向沈妙连忙解释，“阿妙，我不是有意留下她的，明日我便将她赶出去。”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相信你。”沈妙看向萧恒，眼中逐渐有了亮光。
时隔多年，萧恒终于再次从沈妙口中听到“相信”二字。
他眼眶发红，郑重承诺，“阿妙，我会让你一直相信我的。”
第三十六章：病重
二人之间的寒冰，终于彻底消融。
只是沈妙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她头痛发作的愈加频繁，再好的汤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开始夜夜失眠，睁眼到天亮，却从未让萧恒发现过。
直到有一日，沈妙从起床便一直咯血不止。
萧恒才知道，那些汤药根本不管用。
他匆忙让人进宫请了太医，也花重金请来其他大夫，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时日不多。
萧恒怒气冲冲砸了整间屋子，已性命相逼迫让那些人医治沈妙。
最后还是沈妙出了声，“别难为他们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萧。”
萧恒眼底有些酸涩。
他将药喂到沈妙嘴边，“胡说什么呢，我一定会救你。
“先把药喝了。”
沈妙有气无力摇头，“不喝了，太苦了。”
萧恒眼眶发红，却还是不忍逼迫沈妙。
他将药放在一旁，“阿妙不想喝，那我们就不喝了。”
靠在萧恒怀中的沈妙，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十分安心。
“你说，我会不会见到我们的孩子啊。
“还有小婵，她会不会怨我啊。”
萧恒眼中泪光不断闪烁，他紧紧抱着沈妙，“不会的，我一定会救你的，阿妙，你说过相信我的，你不能食言。”
沈妙缓了几口气，心中酸涩无比。
“好，我不食言。”
话音刚落，她便闭上了眼睛。
萧恒只觉怀中人的呼吸愈发微弱，一颗心止不住的疼。
他没日没夜的守在床边，沈妙偶尔会从昏睡中醒过来，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萧恒再次进宫求见了皇上。
他什么都不要，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只求皇上能将还魂丹赐给他。
只是得到的答案，还是还魂丹早已失窃。
“皇兄，求你。”萧恒眼中满是泪水，跪在金銮殿中久久不起。
却见龙椅上那位始终神情冷漠。
他是想置萧恒于死地，但萧恒绝不能死在他手上。
他不能担此恶名。
且如今他也看得出，一旦沈妙离世，萧恒便再无威胁。
留他一条性命又能如何。
“朕说过多次，不是朕不想给你，是朕也不知那还魂丹如今在何处。
“萧恒，朕念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不怪罪你，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皇上龙颜大怒，差人将萧恒赶出皇宫，将他禁足在王府中。
只是如今的萧恒，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除了陪在沈妙身侧，便是等在皇城门口，求见皇上。
此番举动，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羡慕沈妙嫁了个好夫君。
也有说萧恒不该为一个女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只是这些，萧恒都听不见。
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救沈妙，只要能救沈妙，他什么都愿意做。
也什么都能放弃。
许是上天垂怜，给了他一个机会。
大梁打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不退步
满朝文武，竟是找不出一个可以抗衡之人。
皇上大发雷霆。
朝臣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以往出征一事，都是萧恒挂帅。
可如今皇上和王爷的关系如何，朝臣们都看在眼中，自是不敢提萧恒的名字。
“朕再问你们一遍，谁能去！”
皇上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起身厉声道。
朝臣们愈发害怕，更是不敢出声。
皇上冷笑着开口，言语间毫不掩饰嘲讽之意，“你们一个个，都是朕的军机重臣，平日里个个文韬武略，夸夸其谈。
“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又变成鹌鹑了，到底有谁敢去！”誩
良久之后，有人哆嗦开口，“皇上，不如还是让王爷前往吧。”
“王爷王爷，一个个的只知道王爷，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皇上勃然大怒，却也只能妥协。
“来人，将萧恒给朕叫来！”
半个时辰后，萧恒出现在朝堂上。
如今的他，早已褪去满身凌厉，整个人憔悴不堪。
“大梁来袭，朕派你出征，你可愿意？”皇上开口。
他故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是笃定了萧恒不敢推辞。
国难当前，若此时还顾忌儿女私情，定是会遭所有人唾弃。
他不信萧恒会一点都不在乎。
“臣愿意，但臣有一事相求。”萧恒毫不犹豫开口。
为了沈妙，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不过是被人唾骂，又有何惧。
“萧恒！”皇上骤然起身，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萧恒。
“大敌当前，最重要的是要让大梁退兵，你知不知道！”
“臣知道，但臣更在乎沈妙的性命。
“求皇上赐还魂丹，臣一定誓死守卫大萧疆土！”
萧恒以头触地，良久不起。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内，寂静无声。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是不去！”
皇上怒火中烧。
“求皇上赐臣还魂丹救臣妻子。”
萧恒直直看向皇上，丝毫不做退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是再拿不到还魂丹，沈妙就真的没命了。
“若朕不给呢？”
皇上几乎咬牙启齿。
萧恒沉默不语，却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当真要罔顾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吗？”皇上步步紧逼，试图逼迫萧恒就范。
“不顾黎民百姓的是皇上，不是臣。”
萧恒漆黑的眸中，暗藏波涛汹涌。
这样的眼神，让皇上看得一惊。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萧恒都在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只是帝王的尊严，绝不允许他低头。
“既然你不愿出征，朕也不会勉强，滚出去！”
“臣告退。”
萧恒并未有半分犹豫，起身离开。
“王爷三思啊。”
“还请王爷以黎民百姓为重啊。”
“王爷，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
大臣们纷纷开口，想要劝说萧恒。
却见他走得异常坚决，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皇上握紧扶手，泛白的指关节表明了他极大的怒气。
他竟是没想到，萧恒当真会就此离去。
此事一旦传出，遭受万人唾骂的，还有身为天子的他。
第三十八章：还魂丹
“萧恒！
“你可知道，一旦你走出去，将面临什么！”
皇上终是忍不住厉声道。
“臣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萧恒头也不回。
若是沈妙就此离世，他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来人，将还魂丹取来！”
皇上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最终还是做了妥协。
“此丹药需谨慎服用，小德子，你跟着他回王府，照看王妃服用丹药。”
“奴才遵命。”
拿到还魂丹的萧恒一刻都等不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沈府。
如今的沈妙，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
“快，给阿妙服下。”
“王爷且慢，还是奴才来吧。”德公公连忙开口，“丹药贵重，若服用不当导致药效损失，那可就麻烦了。
“烦请王爷备壶温酒来，奴才服侍王妃服药。”
萧恒不敢耽误，更不敢假手他人。
亲自去备了酒交给德公公，亲眼看着德公公喂沈妙喝下还魂丹。
“什么时候起效？”萧恒迫不及待问道。
“王爷莫急，约莫一刻钟到两刻钟不等，这个还是得看个人体质。”德公公仔细解释道。
果然一刻钟后，沈妙缓缓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有了活力。
“阿妙，感觉如何？”
萧恒连忙问道。
沈妙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德公公，眼中伤感一闪而逝。
“比往日里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恒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紧紧握着沈妙的手不放开。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德公公道：“回去跟皇上说，三日后本王便出征。”
“奴才遵旨，奴才就在这里预祝王爷凯旋，助王妃早日康复。”
德公公说完，深深看了沈妙一眼。
“王妃可要记得奴才所言，病情刚好，且不可过于操劳了。”
“公公放心。”沈妙点头。
之后三日，萧恒日日陪在沈妙身边。
亲眼看着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好转，
就连宫中太医诊治之后，也是大为惊讶，叮嘱沈妙只要好生调养，便能彻底恢复。
终于到了出征这日，沈妙一早起身，为萧恒整理衣物。
“太医不是说了，你不能操劳，这些让下人来便可。”萧恒握着沈妙的手道。
“我怕以后没机会了。”沈妙下意识开口，忽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了，此次出征之后，便向皇上交了兵权，带我游山玩水。
“就让我最后为你整理一次出征的衣物。”
“好，都依你。”萧恒柔声说道。
他将沈妙揽在怀中，“我一定回平安的，尽早回来，等我。”
沈妙心中满是酸涩。
她抱紧萧恒，脑袋深深埋进他的怀中，“我等你。”
整理好衣物之后，她一路将萧恒送到城门外，也叮嘱了一路。
惹得萧恒笑道：“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不用这么着急说这些话的。”
“胡说什么呢。”沈妙心中酸涩，面上却只显露出不悦，“你不知道出征前不能够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吗？
“答应我，平安回来。”
她看着萧恒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荒凉。
或许真的，见不到了。
第三十九章：得胜归来
沈妙清萧的记得。
那日德公公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大萧需要萧恒，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而那所谓的还魂丹，不过是以她最后的性命为代价，换得几日的清醒罢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萧恒的身影，沈妙才依依不舍离开。
回了王府之后，她便一病不起。
日日吐血失眠，她能感受到生命加速流逝。
只是心中，却还有怀有奢望。
奢望能等到萧恒回来，再见他最后一眼。
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沈妙就连呼吸都费尽了力气。
意识模糊中，她好像真的看到了。
看到萧恒一身戎装朝她走来。
她艰难伸出手，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你回来了？”
悬空的手，像是真的在抚摸着什么。
只是片刻后，那只无力滑落，她再没了呼吸。
雪落满地，天地间归于一片宁静。
此时边关战场，两军对垒。
无数鲜血染红了这片大地。
厮杀声不知持续了多久，萧恒浑身浴血。
忽的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他手中的剑瞬间掉在了地上。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一支利箭快速飞来，冥冥中像是受到什么引导。
萧恒快速闪身避开。
再一次逼退了大梁，他回到营中。
“京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不知为何，他今日有总是心慌。
“回王爷，并无任何消息传来。”
萧恒脱下盔甲，“王府呢？”
“也无消息。”
萧恒手下动作一滞。
就听门外士兵来报，“王爷，大梁公主求见。”
他只能暂时压下所有情绪，“让她进来。”
没多久，大梁公主走了进来。
“我今日来，还是同王爷谈一笔交易。”
萧恒不语。
他知晓，如今这场战事。
大梁的主帅，正是面前这位大梁公主。
他早知她不简单，却未料到。
不过短短几月的功夫，她就能从大梁皇室夺权，决不可小觑。
“我仰慕王爷许久，只要王爷愿意娶我为王妃，我便可以让大梁收兵。”大梁公主开口道。
曾经她是带着屈辱前往大萧和亲，自是不愿以那样的身份嫁给萧恒。
可如今的她，有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身份。
“本王已有王妃。”萧恒冷漠出声。
“王爷莫不是忘了，我对王爷的事，早已打探得清萧。
“你和沈妙，早已和离。
“王爷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手下的将士想想吧。
“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战死在这里？”
大梁公主一如既往的自信强势。
“她还是本王的妻子。
“我大萧的将士，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公主请回吧。”
萧恒神情愈发冷漠。
“敬酒不吃吃罚酒，希望王爷能维持这般底气到最后！”大梁公主恼怒离开。
大梁攻势愈发凌厉。
萧恒骑在战马上，手起刀落早已杀红了眼。
他的阿妙还在家中等他，他答应她要早日平安回去。
震耳的嘶吼声不知持续了多久。
萧恒满身血痕，直到砍掉大梁最后一个将军的首级，拔掉他们的战旗。
他才停下手中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长剑。
在士兵的欢呼声中，萧恒戎马归京，迫不及待回了王府。
第四十章：失约
到了王府。
府上却是挂满了白色灯笼，一片愁云惨淡。
萧恒心口一滞，发了疯一样闯进沈妙住的院中。
“阿妙，阿妙你在哪儿，我回来了阿妙……”
只是那里，再没了沈妙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冰冷的棺木。
满园荒凉，萧恒却依旧不信。
他抓住管家，“阿妙呢，我问你阿妙去哪儿了！”
“王爷，王妃她早在一月前，就没了。”
管家跪在地上哭道。
“本王不信，她明明已经服用了还魂丹，本王走之前她明明好好的，你敢骗本王！”
萧恒嘶吼着出声，却始终不去看那棺材里的人一眼。
就好像只要他不看，他的阿妙就还活着。
他拼命扯掉灵堂上的白布。
“把这些都给本王拿掉，阿妙她没死，本王说没死她就没死。”
“王爷节哀啊。”
下人们跪了一片。
“为什么没人告诉本王！”
萧恒跪在地上，一拳一拳砸下，直打得血肉模糊，却抑制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
“是王妃不让告诉王爷，王妃她一直都在担心王爷。”
管家泣不成声。
萧恒一颗心像是被撕裂般，他将下人都赶了出去。
空寂的房中，只留他一人。
他如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到了棺木前。
躺在里面的沈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恒颤抖着伸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庞，眼泪汹涌滑落，“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不是说好了我们要游山玩水？
“阿妙，你凭什么失约，凭什么！”
他早该知道的，世上哪有什么还魂丹，不过一场骗局罢了。
他不该出征，他该留在她身边的。
萧恒心中，一片死寂。
宫中圣旨传来，让他进宫领赏。
萧恒守在沈妙棺木前，无动于衷。
前来的公公一遍一遍催促，最终只得无奈告知皇上。
皇上心中不安，亲自前往王府。
说是祭拜沈妙，实则忌惮萧恒。
那日萧恒眼中的情绪，早已成了他每晚的梦魇。
萧恒手中兵权一日收不回来，他便一日不得安生。
“逝者已矣，皇弟莫要太过伤心。
“朕念及皇弟对王妃痴情一片，便不追究你的失职了。
“只是如今大梁虎视眈眈，还请皇弟暂时将兵权交出来吧。”
萧恒空洞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看向皇上，一字一句，“皇兄，你知道吗？
“我答应了阿妙，待我出征回来，便交了兵权，同她游山玩水，再不问朝政。”
皇上眼中精光闪过。
却被萧恒接下来的话，挑起所有怒火。
“可是现在阿妙没了，兵权我不想交了。
“从皇兄骗我的那日起，就该想到今日的。
“我要皇兄你余生和我一样，日日活在悔恨和恐惧中，这是你欠阿妙的。”
“萧恒！”
皇上怒火中烧，却在萧恒眼中，看到一片死寂，那是可以不顾一切的象征。
他终是愤然甩袖离开。
萧恒带着沈妙，离开了王府。
他曾答应陪她游山玩水。
她可以失约，但他不能。
天下之大，他陪她走完看完，便也该去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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