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和同事木炎写完了材料，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们打着哈欠，喝了口已经没色没味的热茶，互相抱怨着近期工作的繁重。　　我和木炎走出办公楼，一阵凉风吹来，吹走了疲惫，也吹来了饥饿，我们便开着车往夜市驶去。　　凌晨一点的夜市还有一少半的小摊没有关门，每个小摊前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是吃到了现在还没有结束，有的则像我们一样，刚过来用餐。　　木炎说想吃煎饼，我们就朝一个挂着“煎饼奶奶”的小摊走去。我们喊了声“奶奶，要两个煎饼”，只见奶奶头发全白，戴着眼镜，穿着一个黑红相间的短袖外套，在一根挂着灯泡的竹竿下，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读着一本《平凡的世界》。　　奶奶听见有人喊叫，抬头看见了我们，合上书，起来问道：“要煎饼？几个？”　　“两个。”　　奶奶弯着腰，拿起铁勺舀了勺面糊，给我们做了起来。　　“奶奶您高寿？”木炎问道。　　“85了。”　　“您这么晚还不回去，家里人放心吗？”　　奶奶一听，乐了：“老伴走了，我儿子说过我几次，我说你要不让我出去，你就不要回来，他一听，就不敢挡我了。”奶奶翻着煎饼又补充道：“活不了几年了，我这个人闲不住，能活动几天是几天。”　　看着奶奶麻利地打蛋、夹菜、旋转、翻边，真佩服如此高龄的奶奶还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奶奶，您每天几点出摊？”我问道。　　“下午五点左右，想早点，但准备不出来。”　　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好奇道：“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去，身体吃得消吗？”　　“没问题。”奶奶的声音提得很高，“我早上七点就起来了！”奶奶还专门用手比划了个“七”字。　　“那您只睡四五个小时。”　　“不，是两三个。”　　“您可以多睡一会儿啊！”　　“不行，起晚了东西就准备不出来了。”奶奶认真地像个小孩，边说边扯下一个袋子往开撕。还指着她的这些东西说道：“这些菜、面糊，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弄的，准备好就下午一两点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家里拾掇拾掇，就四五点了。”　　“您可真厉害，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和木炎惊叹道。　　奶奶嘿嘿地笑着：“榜样啥了，一把老骨头了，能干就这么干着。”　　“奶奶，把剩下那两个也给我们。”木炎给我使着眼色，示意要照顾奶奶。　　奶奶轻声道：“你们能吃得了吗？不要为难你们。”　　我也加话：“我们饿了，一人两个还不一定够呢。”　　“你们又照顾我喽！”奶奶接着说，“一天24个小时，我前前后后只休息四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动，越动还越不想歇，反正，人啊，不能闲着。”　　“是什么支撑着您这样做呢？”　　奶奶将煎饼递给我们，有点累了，示意我们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她左腿搭在右腿上：“人啊，要有追求，要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样才算不白过。我年轻时，种过果树、在学校教过书、开过商店，也当过工地的监工，还销售过农药，大大小小十几项活儿我都干过。我现在只是年龄大了，胳膊腿还算灵活，如果有一天我躺在那里不能动了，那我就什么都不做了。现在能动我就动，不论什么时候，我总有自己的价值。我不是为了挣多少钱，我的退休金都够我花了，只是大家喜欢我，过来唠几句，挺开心的。”奶奶指着“煎饼奶奶”这个条幅，说道：“这不是我做的，是大家给我做的。我这个摊本来是没有招牌的……”　　奶奶说得很开心，脸颊两侧垂下来的肉团，在嘴角的咧开下像一朵漂亮的牡丹花。还有灯光下像棉花糖一样白灿灿的银发，像漆黑的夜里为我扫开黑暗和迷茫的明灯，温暖我的心。　　奶奶说得兴起，把右腿又搭到左腿上：“很多老年人爱走路，爱串门，你看我，我每天切这么几盆菜，活动四百下吧；搅这两盆面糊，活动五百下吧；这小车，我从西环路推到这边，走两里路；站这么长时间，这就不说了，所以啊，我浑身上下都在动弹，最主要的是我的大脑在运动。”　　听着奶奶的话，想起自己这些天对加班的抱怨，突然觉得我一个年轻人，这点苦累又算什么呢？　　我问奶奶：“您有没有抱怨过。”　　“抱怨过？我基本上没有想过，因为太忙了。想得越多越睡不着觉，还不如让自己忙起来，高高兴兴的。”　　看着奶奶开心的样子，我和木炎会心一笑，是啊，保持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放下懒惰，放下浮躁，好好努力，才是最好的人生经历。　　凌晨一点的煎饼奶奶，感谢您给我们指引的前进方向。

□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