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乐园(“80后”军人告诉你,独守一个1.88平方公里的海岛是什么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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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军人告诉你,独守一个1.88平方公里的海岛是什么体验

来源:中国军网微信公众号 作者:初国卿

乌蟒岛

在高分辨率的中国地图上,我们能找到乌蟒岛。

这个面积只有1.88平方公里,海拔203.9米的小岛,孤悬黄海之上,和北面的王家岛,南边的海洋岛大约在一个经度线上。东望朝鲜半岛,几乎和平壤一个纬度;西距最近的蚆蛸岛、小长山岛,也有20多公里。

2012年,大连边防支队接管乌蟒岛守卫,常年派驻一位边防警官。到2016年,岛上相继换了4位警官,年纪最大的生于1982年,最小的生于1989年。他们单枪匹马守孤岛,或坚守半年,或将近两年。在艰苦的孤岛生活中,他们不仅要做好“爱民固边”工作,还要忍受常人难以抵御的寂寞与孤独。

见到这4位“80后”军人,我想起了英国作家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灯塔看守人》;想起了美国电影《海角乐园》《荒岛余生》《六天七夜》和《迷失恐龙岛》。但又似乎不一样,因为没有可比性,因为他们的创作是虚构的艺术,而我在这里所要叙述的则是真实的人生。

一个25岁音乐学院毕业的中尉军官,孤身闯孤岛,这本身就充满着传奇色彩,况且前路还有那么多的未知数。

徐贺和乌蟒岛居民在一起。

第一个登上乌蟒岛的是1987年出生的徐贺。

我见到他时,他已是一名上尉,匀称的中等身材,脸上戴着一幅细边眼镜,挂着阳光般的微笑。看上去很睿智、精干,还带有三分书卷气。聊起来才知道,他是沈阳新民姚堡人,2011年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所学专业是艺术商务与管理专业。

按其专业,他毕业后应当做艺术中介,做演艺界的代理人,但从小喜欢军事的他却毅然选择了从军,成为一名边防卫士,而且还分配到了海岛上。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一个人守卫一座远离陆地的孤岛。

2012年7月,乌蟒岛交到了长海边防大队守卫,上级决定由小长山岛边防派出所派出一位警员到乌蟒岛。当时徐贺到小长山派出所还不到一年,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觉得所里只有自己最年轻,自己应该挑这个重担,于是他主动向所长请缨,成为第一个走上乌蟒岛的边防警官。

在决定上岛之前,徐贺曾做了大量有关乌蟒岛的功课。他告诉我说,这个乌蟒岛在明代的《辽东志》里就有记载,说“吴忙岛,去城三百里”。此岛因大多数时间雨雾朦朦,又称“雾朦岛”,还因形似乌龟状,又称之为“龟岛”。而“乌蟒”之名则是清朝末年才有的。

据说当年山东半岛有几位兄弟听说此岛环境优美,海鲜丰厚,于是渡海来到此,盖房种地,撒网捕鱼,日子过得有如桃源仙境。但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岛上来了五条巨蛇,兴风作浪,将美丽的海岛糟蹋得乌烟瘴气。兄弟几个只好拿起武器,与巨蛇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将毒蛇斩杀,小岛恢复平静。

当地老百姓因为五条巨蛇的传说,开始称此岛为“五蟒岛”,久而久之又变成了今天的“乌蟒岛”。

直到今天,岛上的居民还说小岛周边的菜砣子,大砣子,二砣子,地砣子,北砣子等五个坨子就是当年斩死的五条巨蛇所化。

徐贺说,上岛那天,他站在交通船上,看着尾随在浪花中的海鸥群和半隐在云雾中的乌蟒岛,以及岛周边时隐时现的砣子,心中充满着豪迈激情,还有传说里山东兄弟般建功立业的雄心,当然还有孤岛的惊险,甚至《海角乐园》般的浪漫。

我理解徐贺当时的心情,一个25岁音乐学院毕业的中尉军官,孤身闯孤岛,这本身就充满着传奇色彩,况且前路还有那么多的未知数。

上岛后,徐贺临时住在獐子岛渔业公司的一个加工厂里,他的住所就是警务室。为了尽快熟悉岛上的情况,他先是大略地绕岛一周,从楼石到大碾头,从山东头到偏崖头,从羊砣子到尖砣子,从平砣子走到了头;又登上岛的主峰庙山,对全岛有个概略的印象,然后就开始走访村落。

当时岛上共有5个自然屯,很少见到机动车,175户中只有一家有一辆皮卡车,还有一户有一辆摩托车。全岛人都稀罕般地看这辆皮卡,说是岛上的“悍马”。

所以,徐贺只能步行一村一户地走,先从岛东的“前对圈”走到岛北的“南洋”,再从岛北的孙家沟走到岛西的柳家沟、张家沟。

走遍了全岛,并没有了解到多少情况。徐贺说,当时岛上的百姓见了穿着边防军服的人,都感到陌生,有的甚至看到你就会躲回家中。小岛上的居民大都是亲戚连着亲戚,户户相传,不知道边防警官来岛上要做什么。

于是徐贺只好与村长沟通、商量,向村民做工作,并挨家挨户地宣传“爱民固边”,构筑边防地区安全稳定战略屏障,为经济社会发展创造平安和谐边防环境的具体做法和重要意义。同时,积极主动地为村民和在岛上的外来打工者解决遇到的所有困难和问题。

因为岛上从事海产养殖业的作息时间关系,许多外来打工者总是在两个时间里给他打电话,一是午夜12点,那时在海边作业的打工者才回到住地;二是清晨5时,那是养殖工人上班之前。

这些人找他诉说待遇问题、安全问题、劳资问题、与雇主纠纷问题,等等。每一个电话他都要认真对待,然后一一记下,过后再进行调研、核实,与劳资双方进行调解,最终再把问题化解。

在乌蟒岛的半年时间里,徐贺光是解决打工者的劳资纠纷事宜就达70多件,平均每个星期3件。

徐贺和乌蟒岛居民在一起。

因为每天都要到村里走访,到海鲜养殖场调解纠纷,许多时间徐贺都赶不上驻地的饭点,于是只好吃方便面,半年下来,竟吃了十几箱。岛上生活艰苦,没有洗热水澡的地方,只有办事回到小长山岛时才能洗上一次,这样的享受有时要隔一两个月。

半年之后,徐贺因工作需要离开乌蟒岛,回到长海县边防大队。战友们说,半年的守岛岁月让他身上有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我也相信这种说法,一个人有了守望一座孤岛的经历,必然会赋予一种性格特质,这就是因为孤独而单纯,因为寂寞而高贵的独特气质。

这让我想起爱因斯坦在谈到他的职业选择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不当一个物理学家的话,我最愿意做的是成为一个灯塔看守人。

如此说来,徐贺是幸运的,尽管他经历了艰苦、孤独与寂寞。因为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有去孤岛守望的机会,虽然每个人都曾深谙孤独的滋味。守岛人有守岛人的孤独,都市人有都市人的孤独,徐贺尝过这两种孤独的滋味,演绎了这两种孤独融为一体的超拔境界。

我同徐贺谈了我的这些想法,他频频点头,微笑的脸上似乎仍然挂着乌蟒岛上的阳光。

岛上村民不管有什么事都会打电话找他,为此他的手机一个月的电话费就四五百元。

刚登上乌蟒岛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在大海的西端一点点沉下,海面上的霞光也一点点消逝,浮在大海上的孤岛马上就进入了没有黄昏的夜晚,一个警官和一座岛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这是接替徐贺的第二任警官李鑫隆登上乌蟒岛时最初的感觉。

李鑫隆为岛上居民讲解法律常识。

李鑫隆1989年出生于营口,沈阳建筑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毕业,喜欢漫画、体育,大学读书期间曾是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他上岛这一年才24岁,是守卫乌蟒岛的几位警官中最小的一个。

上级领导为了让这位24岁的守岛警官尽快熟悉和胜任岛上的工作,还派了一位三期士官于洪涛协助他。于洪涛也是一个“80后”,他1985年6月出生,2004年12月入伍,这位老兵在岛上和李鑫隆一起生活了半年时间,后调到了花园口边防大队。

李鑫隆说,这位士官老大哥在岛上对他帮助很大,他一个人在岛上能坚守两年多,也有于洪涛一份功劳。直到今天,他仍不时感念着他这位战友的情意。

李鑫隆的守岛岁月也是从走访村民开始的。海岛上大部分渔民每天早上6点钟就要出海作业,走访渔民家最好的时间就是6点前。所以,他每天早上4点多就起床。

对此渔民陈广栋感触很深:“我每天6点出海作业,小李隔三差五都会在我出海前来我家一次,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有时会开玩笑问他:你这么早就开始工作,算不算加班啊?”

长时间跋涉在山路礁石间,李鑫隆半年多就穿坏了3双胶鞋,双脚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岛上村民不管有什么事都会打电话找他,为此他的手机一个月的电话费就四五百元。村民有事打来了电话,大多时候他都要上门服务,百姓亲切地称呼他是岛上“万事通”。

岛上有几位留守老人和特困户,李鑫隆每次走访时都特别留意这些人。其中有一位老人,儿女常年在外打工,只有他自己在岛上,平时靠钓鱼为生,每次走访都能见到这位老人,每次都能聊上几句。

可忽然有一天走访时,竟没见到这位老人,李鑫隆惦记他,就询问附近渔民,都说最近他没有出海钓鱼。李鑫隆觉得老人可能出意外了,于是立即赶到他的家里,发现老人已卧病不起,躺在床上三天了。

他二话没说,急忙将老人送到村委会找医生,又拿出自备药给老人吃。自此,他每个星期至少都要去老人家一次,陪他聊天吃饭,帮着打扫卫生,成为老人在岛上最亲近的人。老人非常感动,精心制作了一面写有“边防警察为人民,危难救助献真情”的锦旗送到了小长山边防派出所。

在小岛上,人们都传诵着李鑫隆帮助新疆维吾尔族青年艾斯卡尔江·亚生的故事。乌蟒岛每年开春时都会有大批务工人员通过中介来此从事养殖业,艾斯卡尔江就是这样来岛上打工的。由于对海上劳动的生疏,再加上语言的不通,让艾斯卡尔江很不痛快,并因此与顾主屡屡发生矛盾。

于是他找到了李鑫隆,在困难的交谈中,大部分时间艾斯卡尔江都是傻傻地笑。他相信这位穿着制服的警官,也愿意与这位警官沟通。

经过几次交谈,李鑫隆了解到,艾斯卡尔江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把他从小拉扯大的。长大后,他常年在外打工,四方漂泊,这是第一次到海上来劳作,因此他很不习惯,但和顾主签了合同,也只能坚持干下去。

李鑫隆很同情这位维族青年,想尽办法帮他解决困难。因为艾斯卡尔江的饮食习惯,他吃不惯每天的海鲜,再加上大强度的劳动量,使他日渐消瘦,体质越来越差。见此情形,李鑫隆就托人从岛外采买牛羊肉回来,三两天给他开一次“小灶”。还不时拿出自己的津贴,让艾斯卡尔江寄回老家给奶奶。

李鑫隆在和艾斯卡尔江·亚生聊天。

几个月过去,艾斯卡尔江逐渐习惯了岛上的生活,并和李鑫隆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此时,新疆家里突生变故,他必须赶回老家去,而他与顾主签的是一年的合同,如果中途离开,只能得到回家的路费。

于是李鑫隆耐心细致地说服了顾主,给他开了三个月的工钱,还为他购买了船票、火车票,一直将他送上了返乡的火车。列车开动之时,艾斯卡尔江依依不舍,忍不住直擦眼泪。

因进岛出岛的人员逐年增多,岛上的治安事件时有发生。2013年8月的一个深夜,李鑫隆的电话突然响起,有人报警称4名不明身份者酒后打架,已经有5人受伤,情况十分危急。他立即赶往事发现场,在村支书的配合下迅速将滋事者制服。

当事态平息后,人们才发现,李鑫隆也受了伤,伤口血流不止。支书见状,找人想把他送往医护所。但他拒绝了,只是简单包扎一下,就连夜分别审讯肇事者。4名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违法事实供认不讳,事件得到妥善处理。

这件事让李鑫隆意识到,乌蟒岛虽小,社会治安事大,为了让类似案件不再发生,他带队组织人24小时不定时巡逻,两年间从未间断。从此,乌蟒岛各类发案率持续走低,治安环境越来越好。

李鑫隆在乌蟒岛巡逻。

李鑫隆守望乌蟒岛两年,两年的春节都是在岛上过的。记得2013年的除夕夜,在岛上一片鞭炮声中,他给父母打电话。母亲包完了饺子还没有下锅,因为还没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

听到儿子的声音,母亲哽咽着说:“第一次在外过年,要多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和你爸,要安心工作。”听到母亲的哽咽声,他强忍眼泪,故作不在乎地说:“妈妈,我不能回家,因为岛上的百姓需要我。您放心吧,我这里有亲人。”放下电话,他在断续的鞭炮声里,望着焰火闪烁的海面,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才24岁,后来他说,擦掉除夕夜的眼泪,就让他更加坚强。正是从那里,他心中暗自发誓:因为穿了这身橄榄绿,就要对得起亲人和国家,一定要做乌蟒岛的一面旗帜。

当我和他们谈起在岛上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孤独与寂寞。

是的,每一位守望乌蟒岛的边防卫士都是一面忠诚于祖国的旗帜。

2015年4月,李鑫隆因工作需要调往獐子岛边防派出所,接替他的是上尉警官李忠哲。李忠哲1988年出生,黑龙江富锦县人。2011年毕业于佳木斯大学国际经济贸易专业,同年入伍。

李忠哲(视频截图)

依然是一个人的乌蟒岛,依然是和徐贺、李鑫隆以及于洪涛一样,走访村民、解决纠纷、爱民固边。不一样的,是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孤独与寂寞,那毕竟是一个人的孤岛。所以,当我和他们谈起在岛上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孤独与寂寞。

徐贺和李鑫隆都曾向我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孤独与寂寞与生俱来,谁都避免不了。但海岛上一个人的孤独寂寞与大陆上群体中的孤独寂寞是不一样的。

一个孤岛守望者日夜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一片苍茫高远的海天,漫无主角。上面是浑然的天,下面是浩然的水,而守望的心灵就孤独地处于这天地之间,有时又会与周围的云天沧海溶为一体。

漂着白云的海天、一望无际的海水、嶙峋的岩石、金色的沙滩、翩然的海鸥、升降的潮汐——苍茫渺远,又浑然一体。一个人沉没在这中间,任其摇荡,短时间内可能是浪漫,但长年的守望,则是漫长的孤独和无法排遣的寂寞。

刚上岛时,徐贺说他还怀有三分浪漫,甚至有些兴奋。想起大学里读过的《鲁滨逊漂流记》,想起一个警官一座岛的神奇与风光,其他的则忽略不计了。然而时间长了,孤独和寂寞就不时袭来。

当送走交通船离开海岛,站在小码头望着船后那犁开的浪花和追逐的海鸥之时;当夕阳吻上海平面,背染晚霞的倦鸟飞归之时;当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一个人的警卫室静下来时,他才感到一个人的孤独与寂寞,那是一个期待朋友,醉心恋人,喜欢娱乐的25岁文艺青年的寂寞。

徐贺不无感慨地对我说,尤其是到了夜晚,孤岛上万籁俱静,黝黝山影,星星渔火,伴着潇潇海风和隐隐涛声,一个人守着一个不到10平米的小铁皮房,电视没有几个台,网络不通,更谈不上QQ和微信,没有人和你聊天,更没有人呵护你,那滋味真是不好受。在那个时候,他盼着父母的电话,盼着妻子的电话。在电话里,他不敢说自己的孤独,因为怕父母惦记和妻子担心。

有时一个人在深夜吃泡面,吃着吃着不自觉地眼泪就掉到了碗里,那时感到很无助,心情苦涩极了。他总盼着有人来电话,朋友的,父母的,更盼着妻子的。因为每个电话不仅能给他安慰,更能给他鼓励。做小学教师的父亲在电话里总是对他说:“你一定要对得起这身衣服和自己的身份。”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工作在大连机场,小孩才5个月,只有她一个人带着。想想父亲的话,还有妻子的不容易,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得起边防军人这个职业。

就这样,徐贺守望在孤岛上,白天重复着看潮来潮去,看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来,又消失在海平面;夜晚则对着黝黝山影,朦朦月色,一边想着明天要做的事,一边等着大海那边打来的电话,还有夜半12点和凌晨5时岛上打工者的电话。

乌蟒岛唯一的一条石板路上的青苔长了一层又一层,海上筏地的浮标也一月又一月地或深或浅地飘荡着,唯有徐贺每天重复着不变的节奏,默默地坚守在孤岛上。

时光像晚霞在海平面上拉长的影子,长长地,慢慢地移动着,没有人会和他深入地或者个性地交谈。他想谈孩子的培养,家庭的温馨,更想谈音乐的时尚演变,谈艺术市场的消费功能。

然而他没有对话人,更能没倾听者。渐渐地渐渐地他似乎已经开始忘记语言,很久没有与人深入交谈,甚至忘记怎样与人共语。只有那颗守望孤岛的心还在砰砰地跳动,年轻的血液还在全身沸腾地涌流。

每每来岛上的交通船离岸之后,他都会望着船犁开的浪花,曳成一条泡沫的路。直至交通船无影无踪,他仍在眺望,船带走了他的思念,也寄出了他想说的话。

李鑫隆

和徐贺一样,李鑫隆说他当初也是怀着一腔激情上岛的,但时间一长,也一样感到孤独和寂寞,尤其是于洪涛走后,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小岛入夜即开始弥漫着澄澈的雾,山头上月亮的四周也形成了一大圈柔和而完整的彩晕。

那时的大海只因潮水升涨而微有动荡,寂静中不时会传来海鸟的凄厉叫声。凭经验,李鑫隆知道那一定是岛边岩石上有学飞跌落的海鸥崽。小海鸥要学飞,不慎从崖上跌落,不管是跌在沙滩上还是海水中,待潮水涌来,一下就会被冲走。

见此情形,崖坡头上的大海鸥会不停地发出凄惨的嘶叫。如果不是海边人,听了那瘆人的声音,一定会惊恐起来。好在李鑫隆已在小长山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这种声音。

但在这个孤岛的夜晚,在一个人的警卫室里,他还是有些受不了,孤独和寂寞如夜雾一样,阵阵袭来。

孤独和寂寞,有时甚至让李鑫隆想到申请离岛。其间个别家人和朋友也不理解他的这种境况,一个大学毕业的军官,竟然一个人守着一座孤岛。

但沉下心思,深入想一想,又觉得这样做太没出息,对不起边防警官这个称号,“即使我走了,还要有人来,祖国的边防小岛,总要有人来守望。我不能打退堂鼓,我一定要坚守下去。”

怎么办,为了排遣孤独,驱散寂寞,他就经常到村里去,和岛上的居民广泛接触。还捡起了画笔,开始画自己喜欢的漫画。

采访坚守乌蟒岛的警官们,我深深地为他们的精神所感动。从表面上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无非都是每天面对大海,走访居民,解决纠纷,履行爱民固边职业与使命的平常故事,但我们深度思考,就发现,在这些平常故事的背后却隐含着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也隐藏着人们所普遍渴望、梦想或是畏惧的东西。

如孤筏重洋、自立于世、大任于身、勇于担当等等英雄情结的向往;如夜阑人静,面对孤岛,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寄托交流,在孤独与寂寞的折磨中,脆弱的人应当怎样释然和坚守住人性的底线等等。

同时,他们的经历也启示着我们:没有冒险就没有成功,不经历孤独就谈不上坚强。只有那些不畏艰险、独守寂寞的人,才能享受人生的真正乐趣。所以,乌蟒岛守望者的故事里自始至终充盈着一种勇敢无畏、自立自强、坚韧不拔的属于男子汉的阳刚意志和顽强精神。

这种意志和精神,或者说一种伟大的境界,在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男人身上,都是不可缺失的,尤其是在军人身上,更显得珍贵。

对此,我曾问他们经历孤岛守望的最大收获是什么,他们四位几乎都表达了同样的心声:守望过乌蟒岛的人,都经历了一个强大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是战胜过风涛艰险,强劲过筋骨体质,最重要的是强大了自己的心理。

这让我想起了著名军事理论家刘亚洲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我军的突破口,既不是装备上,也不是理论上,也不在体制上,而是在心里。”

守望过乌蟒岛的边防警官的实践过程,正好印证了刘亚洲先生的这段理论。我还记得美国人曾这样说:“21世纪的战争是班长的战争。”这句话昭示了一个真理:未来保家卫国的战争需要高效精干的新型军人。

我想如徐贺、李鑫隆等边防军人,就是“班长”型人才,是高效精干的新型军人。

因为他们吃得苦,耐得住孤独寂寞;因为他们能一个人独立地处理一个岛上的事务。他们曾经是乌蟒岛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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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国卿

编辑:李先慧

编审:曲延涛

投稿邮箱:zgjw_81@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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