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一个太学士,在东京学习期间,他与同乡柳遇春在青楼偶然遇到京城名妓杜十娘。
杜十娘自幼父母双亡,十三岁就被卖入青楼开始接客。如今19岁,她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唇似樱桃。六年多来,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些人甚至宁愿倾家荡产也不惜与她共度春宵。
李甲是风流少年,自从遇到了杜十娘,便被她的美貌所倾倒。杜十娘也被李甲的俊朗的气质所折服。两人相遇以后,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朝欢暮乐,终日相守,犹如新婚夫妻一般。杜十娘沉浸在李甲的温柔乡里,想到了老鸨贪财无度,又见李公子忠厚老实,气度不凡,且出手阔绰,所以想让李甲把她赎回家,做一个长久夫妻。可是李甲想到家里严厉的老爷,却不敢立刻答应下来。
不知不觉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一年有余,李甲的老爹在老家听说儿子迷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并且还想把她赎回家做妻子。老爷子非常生气,写了好几封信,催他回去。可是李甲迷恋杜十娘美色,接到信后也一再推迟回家的日期。老爷子索性断绝了李甲的经济来源。就这样李公子渐渐囊中羞涩,因为没有了银子,此时的老鸨也就看着李公子不顺眼了。
倔强的杜十娘仍旧与李甲天天在一起,但李甲给老鸨的银子却越来越少了,而且杜十娘还不愿接见其他公子,这让老鸨非常生气。老鸨没法挣更多的钱,所以想断绝他们二人的来往,最后老鸨告诉杜十娘,只要那李公子在十日之内拿出300银子,就可以把她赎走。
杜十娘是这个青楼的头牌,老鸨不想让杜十娘真的走人,只是想棒打鸳鸯,让李甲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杜十娘,耽误她挣钱。当杜十娘知道,可以用300两银子把自己赎出以后,她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当天夜里,杜十娘依偎在李甲枕边,商量赎身之事。
李甲看着眼前的美人发狠道:“我想好了,咱们先离开这儿,找地方先住下来,再慢慢想办法让父亲接受咱们。可是我在这儿已经花了不止千两银子了,老爹也断了我的经济来源,而如今我身无分文,那该如何是好呢!”
杜十娘道:“妾已与那老婆子商量好了,只要三百银两银子就可以,但须要十日内筹措完毕。郎君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了,难道你就没有朋友可以去借一借吗?倘若凑足银两,妾以后就可以与你长相厮守了,省得受那老婆子的气了。”
李甲听了杜十娘的话,道:“好的,娘子,我明天就去借钱。”
第二天一大早,李甲告别了杜十娘就去借钱。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甲跑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
李甲将杜十娘愿嫁之事,详细的给他的好友柳遇春说了一遍,想借他一点银子。
柳遇春摇了摇头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那杜十娘是青楼中头牌,如果要从良,怕没有千两银子,那鸨儿怎么如何放她走?如何只要三百两?那老鸨儿只是觉得你根本拿出那么多钱来,白白霸占他的女儿,只是设计想要打发你离开杜十娘而已。那老婆子与你相处已久,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明说。她明知道你手中没有银子,故意将三百两卖个人情,限你十日,若十日之内你拿不出银子,你也不好意思再上门。这只是青楼惯用逐客计谋罢了。小弟以为,不如早早离开那儿才是上策。”
李公子听了柳遇春的话,半天也说出话来,知道也无法从他这儿借到钱,便默默的离开了。
就这样,李甲在外边一连奔波六天,仍旧一无所获,双手空空如也,更是没有脸面再回到杜十娘那里。
杜十娘见李公子这几天真心实意地东奔西走去借钱,心中甚是感激。于是就让她的贴身丫头上街上把李甲秘密喊了回来。
杜十娘告诉李甲:“妾在被子里内藏有碎银一百五十两,这是妾的私房钱,你先拿去,另一半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
第二天,李甲带着杜十娘给的150两银子,来到了柳遇春寓所,并把杜十娘的想法告诉了柳遇春。
柳遇春听了李甲的诉说非常震惊,说道:“杜十娘既然是真心与你在一块,就不要辜负了她,那我一定为你想办法借到银子,得到她。”
在柳遇春的帮助下,李甲终于又凑齐了150两银子,就这样与杜十娘的150两银子一共凑足了300两银子。
李甲拿到了三百两银子,笑逐颜开,欣欣然来见杜十娘。
第二天正好是老鸨所给的最后一天,杜十娘与李甲早早起床,带着准备好的300两银子送给老鸨,老鸨一看李甲准备好的银子,顿时傻了眼,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眼睁睁看着李公子把杜十娘领走。
听说杜十娘被人赎出要从良了,杜十娘的那些姐妹谢月朗、徐素素与其他众女摆了宴席一起庆贺。临走之际,众女纷纷而至,谢月朗与徐素素送过来一个上着锁的梳妆盒。杜十娘也不开看,也不推辞,只是躬身谢过众姊妹。很快李甲和杜十娘就上了一辆雇来的马车挥泪而别。
一路颠簸让杜十娘和李甲疲惫不堪,来到潞河改乘船回去。眼看来的时候拿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所剩无几,杜十娘又打开箱子拿出来50两银子送给李甲,用来应付下一步的花销。
几天后,大船行到瓜州停泊岸口,不再远行。李甲又雇了一艘小民船,把行李放好,打算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江。
晚上李公子和杜十娘坐在船头对饮起来,乘着酒兴,杜十娘唱了一个杂剧《小桃红》。那优美的歌声顿时打破了寂静的夜空,直冲云霄,深入江水,水中的鱼儿也偷偷游出江面偷听。
优美的歌声也传到临船孙富的耳朵里。孙家是贩卖盐业生意的,可以说是财万贯。孙富年方二十,生性风流好色,优美的歌声让孙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孙富忽然听到江面狂风大作,彤云密布,狂雪飞舞,心中大喜。因为风雪阻渡,船不能开,所以孙富就有机会见一见昨晚唱歌的女子了。
孙富身穿狐皮大衣,头戴貂帽,推开窗户假装看雪。此时的杜十娘正好梳洗完毕,纤纤玉手揭起舟傍短帘,向江里泼水。杜十娘的脸蛋刚好露出一点,却被孙富偷偷瞥见了,果然是国色天香。孙富的心瞬间被杜十娘勾走了,神魂颠倒,目光久久不肯挪开。
为了一睹美人的形象,必须把船舱里的李甲引出来,孙富故意大声诵读了两句诗文,果然引出了李甲。孙富趁机与他攀谈起来。孙富约李甲来到岸边的一个酒楼里,二人边吃边聊,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此时的李甲虽然离开家好几年,可是缺少社会阅历,认识不到人性的险恶,所以很快就落入阴险狡诈孙富的圈套里。
在孙富的诱导和酒精的刺激之下,李甲把杜十娘的前前后后的详细情况都说了出来,并且把自己父亲的态度也给孙富说了一遍。
孙富听后道:“自古女子水性杨花,何况是青楼烟花女子,真心的少,作假的多。她既然是青楼头牌,所以认识的人一定是满天下,南来北往的或许都与她还有联系。哥哥你留着这么美丽的女子独自居住,难保不被那些有心之徒钻了空子,那样就后悔也来不极了。如果若你带着杜十娘一块回家,必然惹怒你的父亲。况且父子之间天经地义,必然不可回绝。如果因为小妾而触怒父亲,因为青楼女子而与家族决裂,天下你那些朋友必然以为你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小人。兄弟之间也不会相认,朋友也不会再把你当作朋友。你怎么还有脸面再生活下去?”
李公子听了孙富的话怅然若失,急忙问计:“兄弟有何高见,请指教?”
孙富道:“我有一计,对于你来说是一举两得,只是恐怕老兄舍不得床头之爱,你也未必能答应,恐怕说了也是白说!”
李公子道:“哥哥你有好的办法,假如能够使老弟外回到我的亲人身边,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孙富道:“李公子,你之所以惹怒令尊大人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沉迷于青楼女子,挥金如土罢了,时间一长,你必然会被家族所抛弃,不可能再来承继家业!如今你空手而归,正好触怒令尊大人。假如兄能忍疼割爱把杜十娘让给我,我愿意送你千两银子。哥哥你拿着千两银子去见令尊大人,只要说在东京学习期间学院奖励所得,并没有浪费一份钱,令尊大人必然相信。从此以后你在家里的地位必然提高许多,没有人再会为你说三道四了。转眼间,你就可以因祸得福。哥哥请三思,我也并不是贪恋杜十娘的美色,实在是想为哥哥分忧解难,为你出谋划策!”
李甲原来就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本身非常害怕老子,被孙富一席话,似乎打开了心结,于是起身作揖道:“感谢哥哥指教,小弟茅塞顿开。但是小妾从千里远的地方跟我来,我恐怕难以开口,容我回去以后再与她商议吧。如果小妾答应的话,我一定回来告诉你。”
就这样,愚蠢的李甲最终落入了孙富并不高明的圈套,完全相信了他的“美好”建议。
二人饮了一会酒,风停雪止,天色已晚。孙富让家僮付了酒钱,才与李公子一块下了船。
却说杜十娘在船中,等到了李甲回到船上的时候,赶紧起身迎接。并且倒了满满一杯热酒,劝他喝一点。可是满面愁容的李甲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就躺在床上,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杜十娘非常疑惑,把公子拦在怀里,轻轻地安稳道:“妾与郎君相识已经两年多了,历经千辛万苦,历尽艰难,才得有今天。我们走了数千里路了,没有这样悲伤过。如今我们将要渡过长江,就可以欢欢喜喜过后半生,郎君为何反而悲伤起来呢?夫妇之间,死生相共,有事尽可以商量,千万不要一个人独自承担。”
李公子在杜十娘的再三追问之下,只得含泪说道:“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承蒙娘子的恩情没有嫌弃我,而是委曲求全一路跟随而来,这是我莫大的福分。但是反复思考后,老父亲是一个拘于礼法,家教甚严的人。我们这样回去必定惹怒他老人家,必然把我逐出家门。你我只能到处流浪,到时候我们到哪儿去落脚?我们的幸福生活就不复存在了,我们父子之情也会因此断绝。"
杜十娘大惊道:“郎君打算怎么办呢?”
李公子道:“白天的时候,有一个姓孙的朋友,为我出了一个计谋,但是恐怕娘子的不答应啊!”
十娘道:“那姓孙的是哪里的人?如果计谋可行的话,为什么不答应呢?”
李公子道:“那个人坚叫孙富,是新安的一个盐商的儿子,今年二十岁,他打算用千两银子作为聘礼来娶你。我得到千两银子,就可以去见我的父母了,而你也能过上你所需要的幸福生活了。但是我却舍不得你,所以才悲伤。”
杜十娘听到李甲的话顿时惊呆了,伤心欲绝,没想到自己如此在乎的心上人,竟然因为一千两银子就把自己转手给卖了。
杜十娘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李甲,猛的甩开李甲双手,冷笑一声道:“郎君答应他了?”
李公子擦干眼泪道:"你没有答应,我不敢作主,银子还在孙富那儿。”
杜十娘盯着李甲气愤地道:“郎君明早赶快答应了他,不可错过这个好机会。但是千两银子是大事,必须得兑足了,交付郎君的手里以后,妾才能上他的船,一定不要被那个姓孙的欺骗了。”
此时的杜十娘其实早已愤怒不已,只是想再给李甲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可是自私自利的李甲以为杜十娘痛快的答应了,愣是没有体会到杜十娘的正真用意。
杜十娘伤心欲绝,既然自己的郎君无情,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第二天,杜十娘早早起床,点上灯就开始梳妆打扮,
于是杜十娘精心涂抹脂粉,小心翼翼的去修饰。她身穿花钿绣袄,极其华艳,香风拂拂,光采照人。装束完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孙富已经差家童到船头等候信息了。
孙富听说杜十娘答应了要求,甚是高兴,立刻命人将一千两银子,送到李公子船上。孙富则两眼痴痴的注视船上杜十娘。
杜十娘抱着自己的百宝箱走向船头,取钥匙打开锁,里边又有好几个抽屉小箱。杜十娘叫李公子抽第一层来看,只见里边是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大约价值数百两银子。杜十娘毫不犹豫抓在手里投于江水中。李甲与孙富及两船的众人都震惊不已。
杜十娘又让李甲再抽出一箱,是玉箫金管;又抽一箱,是古玉紫金玩器,约价值数千两银子。杜十娘最后都把它们投进江水之中。岸上围观的众人都为之丢弃的宝贝而叹息。
杜十娘最后又抽出了一箱,箱中还有一个匣子。开打匣子,里边有夜明珠好几个,还有祖母绿、猫儿眼,等许多宝物,见所未见,更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众人齐声喝采,喧声如雷。十娘又打算投在江里,李甲的肠子都悔青了,抱着杜十娘痛哭,那个孙富也过来劝解。
杜十娘把李甲猛地推到一边,向孙富骂道:“我与李郎备尝辛苦,好不容易来到此地。你就是一个十足的淫贼,满口胡言,你破人姻缘,断人恩爱,你就是我的大仇人。我死了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也不要痴心妄想着占有我的身子!”
孙富听到杜十娘的谩骂,心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杜十娘又对李甲道:“妾在青楼中经历了这么多年,积攒了这么多东西,本来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而准备的。自从遇到了郎君,我们山盟海誓,打算白头偕老。先前临走之际,那个百宝箱就是假托众姊妹相赠,箱中藏在一百多件宝贝,价值可能超过一万多两银子。等我们结婚以后,可以用来填补家用。谁知郎君意志不坚定,见利忘义,辜负妾的一片真心。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开箱展现出这些宝物,就是让你知道,你的这区区千两银子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妾只是痛恨郎君有眼无珠。今天众人都在这儿,共同为我作证,妾不曾辜负郎君,都是郎君背叛了妾!”
围观的众人无不愤怒不已,都唾骂李公子是一个负心汉。李甲又羞又苦,泪流满面,正要向杜十娘谢罪,突然杜十娘抱起宝匣,向江心一跳。众人急呼捞救,可是波涛滚滚,杜十娘眨眼间就杳无踪影。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下子就葬送在江鱼的肚子里!
当时旁观的人,都咬牙切齿,都想过去殴打李甲和孙富。吓得李、孙二人,手足无措,急忙叫船开走了。李甲在船中,看见孙富送的那千两银子,越发想念杜十娘,终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欢欢,一病不起不久一命归西。孙富自从那天也受到了吓惊,很快也卧病在床,天天梦见杜十娘在一旁谩骂他,不久也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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