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在厅中商议,而曲保玉却在厅外听得一清二楚,他知有事情发生,所以并未回房休息,而在厅外窃听。
当他听说易天寒联合江湖群雄将对金龙门不利时,他知道,若双方这一开战,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血雨腥风,不知有多少人将要为之丧命,而金龙门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基业,也会为此全部毁灭。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不受伤害。
这一切值得吗?
二叔他们创立金龙门何等艰辛,难道真要为我毁于一旦吗?不,决不能毁了金龙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挺身而出,将全部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二叔和金龙门的弟兄就不会流血。
他要去双龙镇,主动承担罪过。
心中这样一想,他便先回到房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他便不向众人辞别,而单独离去,直奔双龙镇。
他在晌午时分赶到双龙镇,这双龙镇坐拥在燕山的郊外,虽然不大,倒挺热闹,人来人往,其中有不少是雄赳赳的武夫。
镇街上的小酒店不少,门口插根酒旗,挑个酒幌子,方桌旁坐满了带刀挂剑的酒客。
镇中街口,一家大酒店门口挂着一块光漆金字招牌“聚英馆”。
不少武林中人路过此店,只朝里面瞧瞧便立即离去。
一个挂刀大汉不知轻重地大步走进聚英馆,眨眼之间,便听“砰!”的一声响,大汉竟从馆内飞了出来,仰面跌倒在街心。
满街的酒客视而不见,犹自喝酒,高声谈笑。
曲保玉心觉奇怪,便走向聚英馆。
他脚刚跨进店门,两个青衣汉子便出现在面前拦住道:“小英雄贵姓?”
曲保玉微微一笑,随口答道:“在下姓徐……”
因为“曲”和“徐”谐音,所以他灵机一闪,以此为姓。
话刚出口,一个青衣汉子手一伸,搭住他的手腕,道:“原来是徐小英雄,里面请。”
“请”字一落,曲保玉立马感觉对方一股力道直逼进自己手腕,心中一笑,知对方是在试自己功力,忙也暗运出一股潜力,将对方那股力道化解开。
幸好这青衣汉子功力不深,只是易天寒专门派来迎接武林人士的“试功客”,由这两汉子在此把门接客,但凡有客人进店,便要先通过这两汉子的考核,若是进店者只是个亳无内功的普通客,那便被拒之门外,若被试出功高力猛之人,那会被拉拢进门。
那汉子一使劲,立觉对方也有一股反弹之力撞来,直撞得自己虎口发麻,忙松开手,道:“小英雄,里面空座多得是,随便请。”
曲保玉哑然一笑,跨步走入店内。
三间店堂,上首柜台,下首花格,一顺下去,十二张八仙桌,宽宽敞敞,清静明亮。
九张八仙桌上已坐满了人,其余三张桌椅都空着,一个人也没有。
曲保玉在空桌旁坐下,眼光扫过四周。
对面桌旁坐着四个汉子,神情甚是剽悍,其余装束不一,神色各异的汉子,他没有一个认识的。
小二送上酒菜,他顺手赏给他一锭纹银。
小二却连连摆手,道:“小英雄,小二不敢,这酒易大爷已付过帐了,你可尽情享用。”
“易大爷?”曲保玉心中一动,“难道是易天寒,他会如此好心,看来是想笼络人心。”
座上的武林群豪在大声议论,到这的人都围绕一个目标,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曲保玉低下头自斟自饮,暗中聆听。
“这次伐僵大会来得人可真不少。”
“易掌门可也真孝顺,为他师父报仇不辞辛劳,尽心尽力。”
“听说这次来的人可不少,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英雄都来了,就连青城派掌门归虚,泰山派谭富大侠以及少林派无悔大师都来了。”
“这年头怪事可真多,这世上还真有僵尸存在啊。”
“有僵尸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僵尸却偏偏是金龙门的龙头三绝剑首曲风平啊。”
“难怪丁缺要一昧护着那姓曲的小子,说不定这件事还真跟金龙门有关系。”
“正是,我听马大侠说昨晚他们已去查探了曲风平的墓穴,那里是空的,僵尸一事也是假的,是人为所扮,易掌门深恐这是有人借此要祸害武林,所以才召集大伙在此召开伐僵大会,一举抓出这罪魁祸首,还江湖之太平。”
“这僵尸毒害武林,易掌门如此大张义举,果然不愧是血性男儿,江湖汉子。”
“那丁缺身为武林北方盟主,在此事上却忍让不说,还遏力阻止,一味护短,当真是有失他武林盟主的身份,我看这件事若真和金龙门有关系,那他这盟主的位置可要换人了。”
“小声点,快喝酒,那丁缺耳目众多,小心有奸细混在这里,被他听到,晚上让僵尸来吓你。”
“对,对,喝酒!”
“……”
曲保玉越听越听不下去,只气得他肚里闷哼一声,暗道:“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笨蛋,事情还未结束,便妄自菲薄,等会必让你们好看。”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暗自寻思,该想个什么计策让他们受惩罚。
这时,店堂门口传来一声暴喝:“滚开!”
接着“呀!”的两声惨叫,那两个青衣汉子已跌进堂中。
群豪脸色倏变,“哗”地一齐站起身来,只见一位相貌俊美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步入堂中。
少年冷视群豪,全无惧色,又喝一声道:“店家,拿酒来。”
言罢,突然手掌一拍,桌角应声而折。
群豪被烈酒已经浇得发烧的心不禁打了个寒噤。
除了对桌的四个凶汉外,其余的又复坐下。
胡子矮汉突然手指少年道:“大哥,就是他。”
其余三人怒怒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小二早已送来酒菜。
那少年旁若无人地坐下,抓起酒壶自斟自饮。
这少年的神态激怒了四凶汉中的瘦高个,只见他身形一闪,已越过桌子站在公子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
原来他乃是外号“关外四冥”中的老二吴林。
吴林扬起两道扫帚眉,瞪圆一对细眼睛,盯着那少年道:“听四弟说小兄弟的身手很不错,请问小兄弟贵姓?何处生根?在下关外四冥吴平,在此讨教。”
吴林的问话咄咄逼人,神态凛然,一副老大自负的模样。
少年正从碟子里夹起块肉,头也不抬,从嘴里蹦出冷冰冰的三个字,道:“你不配!”
吴林右臂一伸,五指关节发出一阵竹子爆裂般的响声,手指突长数寸,闪电般抓向那少年手腕。
他在震怒中竟使出了冥功绝招。
在座的群豪皆为少年公子捏了一把汗。
“撒手!”随着一声冷喝,同时响起闷哼,在场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吴林已踉跄着退后几步,捂着右手掌,面色苍白,冷汗淋淋。
他右手掌的劳宫穴,被筷头几乎完全刺穿。
那公子仍然端坐,缓缓地把夹着的卤肉送入口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手。
关外四冥中的老三宋田,挺着大肚子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是想吃,宋某送你一点下酒菜。”
说罢,手一扬,数道金光电击般射向那公子。
他身体肥胖,动作却十分敏捷,射出的乃是他赖以成名的九尾金钱镖。
公子手中竹筷一举,九道金光折落在桌面上。
群豪一看,那九支金钱镖分三排,一排三个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形成一个正方形,金光闪闪,煞是耀眼。
那少年脸露笑容,右手一抄,同时将这九支金钱镖收入袖中,道:“这钱虽好看,但却有股臭味,还还给你。”
“你”字一落,只见他右手一扬,也是金光闪耀,九支金钱镖直奔向宋田。
他的发镖手法与宋田如出一辙,只惊得宋田一个低头,直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金钱镖勿自在他眼前跌落,落在桌面上,也跟刚才一样,方方正正,摆成一个正方形。
群豪相顾骇然,宋田更是大惊失色,那少年在用竹筷接住金钱镖的时候,还能用巧妙手法将其摆落,更奇的是这少年竟还能使用上与自己相同的手法将镖打出,若非自己亲见,还真不敢相信。
曲保玉见了,也是暗暗吃惊,不知这少年是何来历,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顿时群豪中有人暴喝道:“好功夫。”
还有一人叫道:“以彼之道,还施彼深,这是慕容家的绝技。”
关外四冥中唯一一个头扎八棱蓝巾的中年汉子跨前一步,朝那公子双手一拱道:“在下关外四冥老大李下,得罪慕容公子,还望海涵。”
在座的群豪一愣,心道:“原来这少年竟是慕容世家的人?”
李下又扭脸对胡子矮汉喝道:“赵四,祸由你起,还不向慕容公子赔罪?”
赵四极不情愿,但迫于大哥的威势,只得双手一拱道:“慕容公子,赵某在这里赔罪了。”
曲保玉心想:“原来这小子是慕容世家的,就不知和慕容云峰是什么关系了?他不会是来替慕容云峰报仇的吧?”
那少年依旧歪着头,不吭声,继续吃菜。
群豪中见他如此高傲早就不满,堂堂关外四冥向一个雏儿求饶,而他居然不理不睬,未免也太过分。
但碍于关外四冥的脸面,别人也不好强行出手。
李下对群豪的反应全不在意,仍拱手道:“请慕容公子过来同饮一杯,李某替兄弟赔罪。”
少年碗筷一丢,起身道:“不必。”说着摸出一锭纹银扔在桌上,转身就走。
李下待他刚一转身,突出二指,点向少年的背心穴。
谁也没想到李下会突然出手。
李下忍辱换得出手机会,意在必得。他修炼的阴残冥功,二指发毒,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击如能成功,三日内,这少年必死无疑。
近在咫尺,突然发难,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而,就在李下出指之际,突然手腕像被电击中似的一震,手臂顿时垂了下来。
吴林、宋田、赵四同时扑向慕容公子。
一团白影忽地一闪,三声闷响,吴林、宋田和赵四同时被点中腰间的关元穴,瘫倒在地。
店堂内已不见了慕容公子和曲保玉。
……
……
*夕阳西坠,残阳如血。
风,悠悠吹拂。
树叶微微摇晃,除了在山峰顶上盘旋的苍鹰之外,一片宁静。
然而,山道上有人在疾飞,快得似一团迅捷的旋风。
眨眼,山道上又风消电逝,羊肠小道的叉路口,立着一位翩翩公子。
他就是刚才在酒馆里勇斗关外四冥的慕容公子。
他是姓慕容,但不是公子,而是一位姑娘,叫慕容雪,是慕容云峰的妹妹。
慕容云峰不明不白死在寒山派后,慕容雪立誓要查出死因,替哥哥报仇,便偷出家门,来找易天寒。
她女扮男装,日夜兼程,路上听说易天寒撒下英雄帖,在双龙镇摆下“伐僵大会”,召集天下英雄,以讨伐僵尸为名对抗金龙门,她便也赶到双龙镇,途中还和关外四冥的老四赵四打了一架,由于江湖经验不足,差点中了李下的暗算。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在酒馆里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忽地,她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于是她霍地站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灰衣少年立在自己跟前。
她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跟来的人正是曲保玉,他笑嘻嘻道:“我是一个要帮助你的人。”
慕容雪道:“要帮我?”
曲保玉道:“不错,你是慕容世家的,你这次来双龙镇,是不是为慕容云峰死因而来?”
慕容雪一愣道:“你怎知道?”
曲保玉笑道:“因为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慕容雪立即道:“怎么死的?”
曲保玉道:“他是被易天寒毒死的,易天寒知道他与薛天雄为了凌珑将在逍遥床上比拼内力,便提前在逍遥床上涂抹七种巨蛇之毒,易天寒阴险毒辣,知道他二人为了凌珑,即使情知中毒也会力拼到底,便悠然地看着他二人力竭中毒而亡。”
慕容雪道:“这一切你又怎么知道?”
曲保玉便将徐暮飞捉住被审吐露实情一事说出。
慕容雪听后,恨恨地道:“我便知道是易天寒所为,果然被我猜中,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曲保玉道:“因为我也要找易天寒报仇。”
慕容雪道:“为何?”
曲保玉道:“我是他要找的人。”
慕容雪恍然大悟道:“你便是曲保玉?”
曲保玉见她猜出自己,有点惊讶道:“你呢?”
慕容雪道:“我叫慕容雪,你也可以叫我雪儿。”
曲保玉低吟道:“雪儿,这名字真好听。”
慕容雪嘻嘻一笑。
曲保玉看了看她,道:“如果你是女孩子,配上这名字便更好听了。”
慕容雪娇羞地道:“是吗?”
曲保玉笑道:“可惜你不是。”
慕容雪听了,并未生气,见他笑,她自己也笑了。
而且笑得很开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也许真的只是见着他笑,自己便也跟着他笑而已。
曲保玉顿住笑声,又道:“你功夫虽然不错,但江湖经验可差了,你要报仇怎地就一个人来?”
慕容雪道:“因为爹爹不肯,我便偷跑出来。”
曲保玉道:“易天寒不仅阴险狡诈,而且武功高强,你可要小心了。”
慕容雪点点头,又道:“那刚才在聚英馆里,是你救了我吗?”
曲保玉也点点头,不无否认,道:“我见那李下不怀好意,早已在手中扣了一只燕尾镖,一见他的手动,我便立马发镖,打中他的手腕,使你免受其害。”
慕容雪闪着两只灵活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又看,道:“你的年纪也不大,武功却也有这么好。”
曲保玉笑道:“没有啦,我的武功只是比他们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慕容雪道:“你说你要帮我,你想怎么帮我?”
曲保玉道:“你可知易天寒将在古草坪举行伐僵大会?”
慕容雪点点头。
曲保玉道:“等会我们去搅局,只要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
慕容雪道:“好,我听你的。”
曲保玉道:“不过,我们就这样去,肯定会被认出,我们得先将自己改变一下。”
慕容雪道:“你是说我们要先乔装一下。”
曲保玉道:“是的。”
慕容雪笑道:“这个我最拿手。”
她本是女儿之身,而又生得异常好看,这一笑,脸皮粉嫩,两个小酒窝便显露出来,只看得曲保玉一呆,轻笑道:“你若是个女孩子肯定很好看?”
慕容雪道:“我是男的就不好看了吗?”
曲保玉道:“是男的,太胭脂之气,难怪你的名字叫慕容雪,如雪一样的洁白,娇嫩。”
慕容雪鼻中一哼,一把拉住他,道:“走,我们去买材料。”
二人来到镇上,买了些面粉、浆糊、墨胶、面须。
慕容雪道:“你年龄不大,身材却很高大,把你变成一个赤须大汉最适合。”
曲保玉虽只有十一、二岁,但身材也已完全发育,身高便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高,只是脸上还略显幼稚。
慕容雪将各种物事一调合,显扮到他脸上,顿时使他的幼稚之气尽脱,成了一个英俊威武的猛少年,慕容雪又用面须做成胡子粘贴在他下巴上,立马使他由一个猛少年变成一个猛大汉。
化装完毕,慕容雪对着他“扑嗤”一笑。
他忙跑到身边的河流前,对着河面一照,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也不禁哈哈一阵大笑,道:“这便是十年后的我吗?”
他转过身,正想喊叫“雪儿”时,却见背后哪有慕容雪的影子,他心中一诧,又连喊数声,却余空谷回音,不见人声。
他心中暗道:“莫非刚才她已遭不测,被人捉住。”
但一细想,又不对,若真有人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将她抓走,那此人的轻功可是高得出奇,而且慕容雪既使遇害,至少也会喊叫一声,可自己连一点声音也未听到。
就在他琢磨不透之际,只得怏怏地独自一人走向古草坪。
刚转过一个弯口,忽听得身后有人抱怨道:“呀!你这人真坏,也不找我。”
曲保玉一听这声音,正是慕容雪,忙回过头,刚想说“你”,却立马惊顿住。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位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黄色丝带,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但却容颜秀丽,肌肤似雪,娇美无限的美少女。
曲保玉看得惊呆住了,一下子变得想要说出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
那少女掩嘴一笑,道:“你发什么呆?不认得我了吗?”
曲保玉立马一拍脑门,大叫道:“我真傻,你当真是个女的。”
那少女慕容雪道:“你说我若是女的会很好看,我便扮成一个女孩子了。”
曲保玉吃吃地道:“不,你本来就很……好看,只是这样更……更好看。”
他还是第一次自己说话变得这么结巴,也许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夸一个女孩子。
慕容雪道:“我们快走吧,但愿我们还能来得及。”
曲保玉“嗯”地一声,二人奔向古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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