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交子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纸币，它比美、法等西方国家发行的纸币要早上六七百年。那么，交子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产生的呢？

官方政治：“三冗”与交子的内在联系

按照历史教科书上的说法，宋朝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特点——“三冗”，即冗官、冗兵、冗费。从政治角度来看，宋朝持续了上百年的“三冗”局面，直接促进了纸币的产生。

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

宋朝虽然通过“收精兵”、“削实权”、“制钱谷”等举措改变了藩镇割据的分裂局面，但另一方面，宋初中央集权的强化，却造成了“冗官”、“冗兵”、“冗费”的国家财政危机。

——岳麓版《历史必修一》

01 冗官

五代十国图

唐朝灭亡后，中国历史进入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诸多小国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彼此征伐，互相吞并。在这种环境中登上帝位的赵匡胤似乎对地方割据相当厌恶，因此在中央集权上费尽了心思。

为了避免出现唐朝后期藩镇割据的局面，宋朝对地方权力控制得相当严格。宋太祖觉得在任用人选这件事上不用商量，所有人都得听我的，于是下令路、州、县三级地方官员全部由中央直接任命，随时可以根据需要调配撤换。

宋朝复杂的官制体系

不仅如此，宋朝还层层削弱地方权力，“路”一级不设总长官，而是平设了安抚司、转运司、提刑司等好几个“监司”，谁也别想一家独大，拥享地方大权。“州”一级除了知州外，每州另设“通判”，州一级发出的文件，必须通判签署，才能生效，目的就是要牵掣知州的权力。“县”一级又设知县、县丞、主簿和县尉。

不合理的官制催生了很多空缺的官位，在这样的背景下，宋朝放宽了科举录取的范围，唐朝录取进士，每次不过二三十人，少的时候甚至只有几人，等到宋朝，每次录取居然多达两三百人，甚至五六百人。

在宋太祖“矫枉过正”的集权举措下，地方被有效地控制住了，但相对的，朝廷内外大量的官员整天白吃干饭，无所事事，曾巩曾做过统计，他说“景德官一万余员，皇佑二万余员，治平并幕职，州县官三千三百余员，总二万四千员”，如此之多的官员无疑增加了国家的供养负担。

02 冗兵

宋朝并非一个“和平”的时代，在两三百年的时间里，宋朝与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一直都处于对峙状态，边境基本没消停过，北宋初年两次大规模征讨辽国，仁宗时期和西夏爆发了大规模战争，神宗时期又主动进军西夏。南宋建立后和金朝战火不断，绍定末年，开始抵御蒙古的进攻，一直到其灭亡。

频繁的战争一方面直接消耗了大量的财富，另一方面也促使宋朝皇帝不断扩大常备军的数量。从下表中能够看出，宋朝士兵数量增长速度很快，并且常年保持在数十万的量级上。

为了统帅好数量庞大的士兵，防止部将作乱，宋朝政府要求军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防，“遣禁旅戍守边城, 立更戍法, 使往来道路……故将不得专其兵 ,兵不至于骄堕”。

这些举措看起来都有一定的合理性，对外，可以抵御强敌，对内，可以加强统治，但问题是，这些举措同时也造成了巨大的费用开销，供养数十万士兵的开销、数量繁多的军官的月俸、军队换防的军费支出，这些都为国家带来了巨大的财政压力。

交子

巨大的官吏开支和军费，外加上供给辽、西夏、金等国的岁币，使得宋朝每年都必须集中并且消耗大量的货币，最终的结果就是“冗费”。所以，在国家货币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宋朝政府集中的货币越来越多，社会上所流通的货币就越来越少，“钱荒”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为了改善这种情况，交子这种轻便的纸币应运而生。

民间行为：铜钱是如何变少的？

宋朝社会的“钱荒”是导致交子产生的直接原因之一，而种种民间行为也加剧了“钱荒”现象的出现。

第一，熔铜钱，做铜器。在宋朝的大部分时间里，铜币都是社会中流通的主要货币形式，然而，当时铜钱的购买力远远小于铜的实际价值，因此宋朝人常常把铜钱熔成铜器，以换取更多的利润，按照《论钱禁铜法事》的记载，“销铜十钱，得精铜一两，造作器物，获利五倍”。

第二，私家藏匿。在社会中铜币大范围短缺的背景下，人们出于保值的目的而普遍贮藏铜币。尽管政府多次立法，明令禁止民间大量贮藏铜钱，但实际上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这就使得原本就已经很严重的“钱荒”变得愈发不可控制。

第三，海外流失。宋朝和边疆少数民族的贸易一直保持在较高的水平，在两三百年的时间里，大量宋朝铜钱流向契丹、女真、西夏等国，成为这些地区的通用货币，而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也使得宋朝铜币通过海路传播至印度半岛、波斯湾阿拉伯地区。

社会经济：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

宋朝的商品经济已经十分发达，地区性的经济中心城市普遍发展，开始广泛出现在全国各地，比如北方的开封、东南的苏杭、川蜀的成都、华南的广州，这些地区性的中心城市周围环绕着许多中小城市和市镇，形成一个个地区性的市场，其工商业的发展远超过唐代的水平。

隋唐以前，我国古代城市均以政治为中心，实行的是坊市制度，市场由政府统一管理，多为集市性质，几天一集，市内大多是临时的商贩，很少有固定的店铺。宋朝以后，坊市制度彻底被废除，城内商店林立，商业交易不再有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城市的经济属性也逐渐增强。

《清明上河图》（局部）

以北宋开封为例，真宗时期汴京“比汉唐京邑民庶十倍”，当时东南各地的物资夜以继日地输往汴京，汴京的丝织品和瓷器也大量销往东南市场，根据《东京梦华录》的记载，开封城内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每日交易不断。按照相关学者的说法，当时的开封甚至还出现了金融贸易，“南通一巷，谓之‘界身’，并是金银财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及千万，骇人闻见”。

货币是商品交换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商品的生产和交换决定了货币的产生，而商品的生产与交换的变化也必将引起货币的变革。宋朝商品经济飞速发展，原来笨重、落后的铜币已经无法满足高频率、大规模的商品交易，另一方面，宋朝政府一直以来的“三冗”以及民间种种活动导致了社会中流通的铜币越来越少，快速发展的商品经济与落后、短缺的货币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在上述多个方面的影响下，交子这种轻便纸币登上了历史舞台。

参考文献：

《东京梦华录》

岳麓版历史教科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