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风书评｜关于路内小说的十三条告示

文：萧耳

上海70后作家路内近影。

【1】

路内是一个爱装模作样的家伙。但是我的意思是，路内是一个向来不装模作样的作家。他时常煞有介事，他的小说里时常显现跟文学有关的人物，好比李白，在前一部长篇小说《雾行者》里他还没写够，还要再让李白糟踏一顿文学，李白是个过气作家，一掀开《关于分别的统统》，我就想，切，为什么又让李白是个作家呢？但是路内真的很内卷，他要让小说人物在作家型品行里卷来卷去。你一块读下去，这个二百五的，十三点的李白还真幽默，比寻常称之为作家的男人幽默太多了。再说到路内的装模作样，他是装模作样一种爱穿短裤搭配花衬衣并且把咖啡泼在T恤上的路内式的老不靠谱。都70后老男人了，还以为本人不休是骑单车的十八岁阳气十足的小男人汉，他的一切笔墨里都有如此一种不愿老去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在中国男作家里太少见，因此显得稀缺。

【2】

路式小说荷尔蒙一直繁茂，最相宜在盛夏和酷夏时节阅读。读《关于分别的统统》时，最好你的身边是一大杯扎啤，固然我除了新颖的德国啤酒对其他啤酒统统以为不克不及入嘴，但读路内的小说时，我总想，妈的，最好来点啤酒。作为一名女性读者，并且有点令人厌恶的女权倾向的女性读者，我十分在意男作家们射向本人笔下女性人物的那种目光，屡屡他们总是踩不到点上，总是一厢宁愿地，女性要么实质是是妓女荡妇，要么实质上是女神地母，他们仿佛不克不及同等地与笔下的女性人物扳谈，加上了黑的白的红的绿的滤镜之后，女人们不再能成为她们本人。但路内是共同的，名贵的那种男作家，是真正的“妇女之友”，他笔下的男女干系特别康健，特别正常，特别天然端庄。路内的笔下有看似不靠谱的，悲观的，江湖的，边沿的，底层的，却但是真正康健的男人，康健的女人。李白的皮夹里，有三张小姐的照片，这个心爱的情种。

【3】

多年父子成兄弟，在《关于分别的统统》中，李白和李忠实这对父子建构了中国度庭布局中少见的父子共情干系。《关于分别的统统》中的父亲，令我们想起上世纪90年代成名的作家白文写的父子干系，儿子带老子去嫖娼，90年代的中国文学是一个品德大棒退后而天性丰厚展现的时期，放在今天，不晓得如此写父子干系会不会被品德家们的口水喷死？“爸爸，你硬了”，以及，“爸爸硬了之后怎样办”，路内写了如此一种哭笑不得又相依为命的父子干系，既互相批驳又温情脉脉，是不是很上头。

【4】

《关于分别的统统》是一本流里流气的小说。在如此一个低迷烦闷的时期，能读到一部流里流气的小说真是太好了。路式小说里的荡子气质和情种气质相映生辉。这种荡子气质是有几分诱人的。“南方的冬天应该钻被窝，喝咖啡，而不是事情。”“事前酒一壶，事后泪四行”。“沐浴锁门是基本礼仪”，在放浪形骸的时分，路内忽然就讲起礼仪来了，这是一种路式幽默，这种幽默有点像王小波，但是我们十分清晰，路内和王小波是两代人，他们面临的语境以前彻底不一样了。但在路内身上，我时常能看到王小波的幽魂在他身高明荡。路内的布衣好汉们，底层青年和社会屌丝们都有一种王小波式的陌头骑士精力，路内又爱鬼扯，他的乱说八道里喷涌着酒神精力，路内是向来不紧绷着的，约莫他的血液里有王小波式的自在精力，他的小说从来不愿听从于某种外表的纪律感，他嬉皮笑容地议论人生，在床上说，在事后烟时候说，在公用澡堂里赤裸面临的时分说，在路边店说。在托尼帅哥和洗头妹们的发廊里说。李白说，天性就像一副扑克牌。路内本人一定也是这么以为的。

【5】

《关于分别的统统》的此中一个紧张词：色欲。路内在此中过了一把写性的瘾，他是在向《北回归线》的作者亨利-米勒致敬吗？路式色欲即傲慢又哀愁。这一次，“下半身写作”启动，性是饮食，性是政治，性是文娱，性是体育比赛，性是统统……但路内的“下半身写作”一点不跟平淡沾边，乃至十分的干净，假如要追溯路内式“下半身写作”的源头，我以为可以去古希腊古罗马悠游一趟。

【6】

路内早已证实白本人是一个特别会写芳华期的作家，无论是大厂青年照旧小镇青年，他就是由于芳华期写得好而发迹的，路式少年们的芳华期，不绑架任何个高上的词语，不附着任何切合主流意见的意义，乃至不切合主流渴望，但他们肆意生长，《关于分别的统统》里，有半部是李白们的芳华期飞扬，“十七岁的轻骑兵”精力在李白们身上一连着，“追念当年，李白得供认，自行车后方载的都是些什么妹子”，之后，芳华抵达了中年，路内说李白，“他对抵达这个词的认知是浅薄的”。抵达之后，中年路内登堂入室。那是中年人的天空。那么成绩来了，以芳华期写作扬名立万的作家路内进入中年期之后怎样办？我们看到了中年男人、过气作家李白的中年人生。他在中年光阴中朝花夕拾了一个个前女友们，他无聊又复古，多情又蜜意，哪怕以前是肉体上的中年人了，谁人放烟火的小孩仍然潜伏在他的肢体里不乐意分开。但是，实际成绩是，在这奋进年代，他对统统扫兴。

【7】

我猜路内是喜好米兰-昆德拉的，《关于分别的统统》的书名是来自于昆德拉的《为了分别的聚会会议》吗？从王小波过渡到昆德拉，乃至连本雅明也显现了，只需略微的那么文雅一点，风雅一点，知识分子气一点，乃至喷上了古龙香水，如此李白就有一点像《生掷中不克不及承受之轻》中的托马斯医生了。于是本人半部，我们在李白的小天下里看到了《生掷中不克不及承受之轻》和《为了分别的聚会会议》的叠影。李白也的确从动不动就勃起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可以进入中产阶层圈层的小知识分子，李白也由此进入了一个“高等”一点的名利场。法国新海潮影戏也下场了，浪里浪气的路内忽然将本人妆扮成了一个可以相差上海金茂凯悦八十八层电梯的白领男人。中年李白的天下从吴里县城到了上海恒隆广场。中年路内仿佛是反对复古的，由于复古”过时了”。但他有本事把中年人复古这回事另换一个包装，另换一种说法，他在猜疑复古这件事，“中年男人的复古感，你的玛德兰小点心竟是致癌物”，但他装酷的同时又坚决地拥抱了复古这件事。内幕上，路内以为加上了挖苦、猜疑种种的，坚持着高度警惕性的复古就不是复古了，但我想报告路内的事，这的确照旧复古，这个年代团队心情，之一种。这是变形的复古。一旦坐实了《为了分别的统统》的复古基调，这部小说也终于指向了路内的精力自传。

【8】

作家一个小说家，路内不会放过性，性也不会放过路内。路内在《为了分别的统统》中写性，一块大鸣大放着，路内的小说里有内裤胸罩胶鞋套子皮鞭以及SM，种种有关性的细节，尤其是那些关于性的对话显得特别无厘头，路内曾戏称这一次本人写了一部黄色小说。李白父子一块上性的数目倒是不少，小姐们三五成群而来，最初，李白和他的同类们的性，变成了”王八蛋见得太多今后的某种伤感的爱“，唯有如此的恋爱，才是中年人的脆弱充实的内核地点。李白不太懂政治准确，于是李白终身的性也不太政治准确，李白的新旧恋人们是用来互相采暖的，更像是”我上铺的兄弟”。当新年代的人们以前可以敏捷地运用约炮软件寻觅性福之时，路内却在小说中严厉区别了性自在和纵欲之间的区别。

【9】

自从用《慈善》证实白本人可以一句空话不说之后，路内就开头任性起来了，在《雾行者》和《为了分别的统统》中，我们都看到了路内的这种任性，他任性地从小说中的叙事溢出去，放言高论，对着天下指向导点，怪腔怪调地表达他的不满，他在小说中跟反对派打起了口水战，我们可以料想，这种任性对否是路内最初的芳华期写照？他分明晓得，这种任性可以成为一种写作的特点，这种特点在有些人眼中是心爱的，在有些人眼中是讨嫌的，他可以在小说中嚼着口香糖依然故我，我以为到他如此写作的时分很酸爽，连同中年李白也很酸爽，就像小说最初，中年作家李白跟一群豆瓣青年骂战，哪怕被打一星也仍旧要故作洒脱，而我将此了解为中年路内最初的芳华定格。

【10】

总而言之，《为了分别的统统》是一部中年今后一脚踢翻沿街渣滓桶的小说，这个粗鲁的举措是无聊的，恼怒的，又是健康的，生存赐予我们的统统荣辱，关渣滓桶屁事？而李白们在当下就是云云仓促，“森然自语，将棍子抛向天空”。

【11】

你又在喃喃自语。

【12】

关于恋爱。李白的扑克牌，最初那张一定会从一众小姐打到曾小然。看到最初我笑了，路内的恋爱观但是跟《鹊桥仙》是异曲同工的，就好比，一个男人无论怎样地装酷，他总是有那么一个最柔软的场合是属于某个女性的，当时他会摘下一切社会扮相的面具，显露本真的相貌，谁人曾在风中杂乱的少年，走过半生之后，仍然会在某一个小姐眼前不知所措，坐卧不宁，只不外少年老了，小姐也老了。

【13】

“秋雨又再落下。我以前送别过她。”这是路内式的恋爱。

路内，小说家，1973年生。著有《少年巴比伦》《慈善》《雾行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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