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重庆一家餐厅因偷电引发血案，凶手“九妖十八怪”被枪毙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这座“山城”忽然涌入了大量机关、企业、工厂，人口也迅速增长。人多了，热闹了，用电量自然也大了，但是，重庆的电力公司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民国重庆

当时，重庆的电力公司是地方势力和银行家控制的民营企业，发电能力只有1.1万千瓦，而重庆市区和近郊的用电量达到了1.8万至2.0万千瓦。发电设备陈旧，还经常出故障，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更新设备。电量不够怎么办？供电部门只能分区停电，缓解用电压力。

位于繁华市中心的邹容路上，有个“中韩文化协会饮食部”，一般简称为“中韩餐厅”。这家餐厅自从开张以来，生意非常好，每天顾客盈门，十分赚钱。但是，随着电力供应紧张，重庆开始分区供电，中韩餐厅也受到了影响，停电就无法营业，损失很大。

中韩餐厅的交际经理名叫田凯，当年43岁，是重庆较场口一带有名的“九妖十八怪”。什么是“九妖十八怪”呢？原来，当年在较场口一带聚集了大量的地痞流氓，他们或是袍哥身份，或是警察特务，整天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所以市民私下称呼他们为“九妖十八怪”。

这个田凯很早就“嗨”了袍哥，这么多年来，从老幺一直混到管事三爷，也算是有些权势的人物。当了中韩餐厅的交际经理后，他迅速拉拢附近有权势的人物，很快就和袍哥组织“永复社”红旗管事、市警察局侦缉大队副大队长何玉昆“义结金兰”，成了兄弟。

此后，田凯在侦缉队挂了义务队员的名号，虽然没有薪水，但准许持枪。所以，田凯购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别在腰间，更加横行霸道了。

为了解决中韩餐厅停电的问题，田凯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偷电。当时邹容路的两侧分属于两个区，轮流停电，遇到左区停电，他就挂上右边的线路，右区停电，他就挂上左区的线路。所以，不管怎么停电，中韩餐厅都是免费用电，夜夜灯火辉煌。

田凯如此猖狂，难道没人管吗？

茶馆是袍哥的聚集地

中韩餐厅请田凯当交际经理，就是因为他左右逢源，善于交际。他既是当地袍哥管事，还和侦缉队扯上关系，算是一名特务，一般人不敢管他。

其实，电力公司本来有一个“窃电取缔组”，组长是帮派大亨杨虎的徒弟王校懋。中韩餐厅的经理吴汉智，也是杨虎的徒弟。因为这一层关系，窃电取缔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知田凯大肆偷电，也不过问。

其实，当时重庆有权势的人多了，很多人都在偷电。本来电力公司就压力大，窃电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仅民怨很大，而且变压器经常出故障。到了1945年1月24日，重庆市区大梁子的变压器，因为负荷过重被烧坏了，电力公司派人去检查，发现中韩餐厅原本属于这条线，停电后搭线到了另外的变压器上。

这下电力公司不愿意了，你们天天偷电，变压器都烧坏了，收敛一点吧。2月19日，电力公司派刘振基、胡世合、吴兴方等电力工人，到中韩餐厅查看用电情况。几个人到地方一看，还真是光明正大地在偷电。几名工人只能搭上梯子，把中韩公司私搭的电线剪断了。

这下可惹恼了中韩餐厅，他们的员工一涌而出，把几名电力工人拖进饭店里，一顿毒打，并且关起来不放人。事情闹得有点大，电力公司赶紧派领导赶赴现场，一番交涉才把人救出来。当天晚上，中韩餐厅又开始搭线偷电了。

2月20日上午，电力公司领导又派出胡世合等工人，到中韩餐厅处理此事。这一次为了防止被打，他们还叫上了都邮街第二警察分局的几名警察，陪着一起去交涉。到达现场后，还没开始剪断线路，重庆市警察总局保安队来了一群人，原先二分局的警察见状，直接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警察总局保安队来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保护中韩餐厅的安全。四名电力工人刚刚搭好梯子想要剪线，餐厅员工就开始攻击他们，20多名保安队员也围上来，对胡世合等人拳打脚踢，之后把四名工人绑起来，要押往市警察总局。

一群人走到路口的时候，中韩餐厅交际经理田凯，忽然跑了过来，掏出手枪冲着工人胡世合打了一枪。现场一片大乱，胡世合腹部受伤，又没有及时送医，流血过多而死。

光天化日行凶杀人，电力公司怒了！

民国重庆街头

电力公司虽不是权势熏天的党政机关，但总算是“保民生”的企业，城内几乎所有的家庭、企业、单位，都离不开电力公司吧？胡世合一死，电力公司从上至下都沸腾了，欺人太甚！

当天，电力公司第一厂派出几辆卡车，带着200多名工人，一路疾驰到中韩餐厅，和此前赶来的100多名电力工人联合起来，冲进中韩餐厅内部，把桌子板凳砸了个稀巴烂。几乎与此同时，弹子石、鹅公岩、沙坪坝、化龙桥等地的电力工人纷纷停工，手持火钩、榔头涌向了中韩餐厅。

中韩餐厅的人早已经跑了，田凯也不知去向。电力工人把胡世合的遗体抬到餐厅的楼上，设立灵堂，大声呼吁枪毙凶手。

电力工人停工，这可不是小事情，当天邹容路上人山人海，附近百姓纷纷赶来围观。重庆大小报社的记者全部出动，赶往现场进行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很快就登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电力工人的控诉，重庆其他工人和学生纷纷表示支持，老百姓恨透了这些地痞流氓，也支持枪毙凶手田凯。当时，重庆各界送来的挽联从电力公司一直挂到了中韩餐厅，其中有一幅颇具重庆特色：“因公丧命，你哥子硬是死得冤枉；国法难逃，他龟儿总要背点大时。”

不过，想让田凯杀人偿命，还真的有点难度。田凯的身份很特殊，他既是袍哥组织的管事人，又是警察局侦缉大队副大队长的拜把兄弟，还和帮派有着密切关系。在那个时代，田凯的关系网算是非常硬的了，他要想办法脱身。

事情发生后，重庆袍哥组织义字总社舵把子冯什竹，就对平时关系很好的重庆市警察局长唐毅说：“田凯是你的队员，又是我的兄弟伙，只要唐兄能搁平捡顺，花钱不是问题。”餐厅经理吴汉智也表示，死了人无所谓，花钱摆平就是了。

为了平息众怒，警察局长唐毅公开发表谈话说：“有着米色中山服者前去查询，出枪示威，失火误伤工友胡世合。”这句话短短二十多个字，内藏乾坤，首先不提行凶者田凯的姓名，只说是“米色中山服者”，明显是包庇凶手，淡化此事。其次，说行凶者是“前去查询”、“出枪示威”，不就是想表示行凶者没有伤人的意图吗？最后再说是“误伤”，那就是大事化小了，目的就是想赔钱了事。

警察局长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公众的怒火。

报纸报道

老百姓也不傻，报纸已经把详细经过报道出来，田凯又是著名的“九妖十八怪”，警察局长就这么包庇他？民众议论纷纷，很多人赶往中韩餐厅看挽联，附近秩序大乱。另外，重庆各界知名人士纷纷表态，并打电话给市长贺耀祖，要求严惩凶手。

在这里，我们必须简单了解一下贺耀祖。当时的重庆市长贺耀祖，绝对算是民国奇人，他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回国后在湘军任职。此后，贺耀祖不断征战，1927年北伐时期，就已经任第40军军长，京沪卫戍司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

此后，贺耀祖一直担任国民政府高官，1938年授中将加上将衔，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即“军统”局长。

贺耀祖虽然是国民党高官，但一直和共产党关系密切，非常有正义感。他坚决反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多次营救被关押的进步青年，保护中共地下组织的安全，让蒋介石大为头疼。1942年底，一架苏联飞机要将大量药品送往延安，被扣押在了兰州机场。贺耀祖得到消息后，直接以蒋介石侍从室主任的身份，电令兰州航空站立即放行。

蒋介石知道此事后，十分愤怒，免去了贺耀祖侍从室主任的职务。不过，蒋介石对贺耀祖十分喜爱，不久之后又任命其为重庆市市长。贺耀祖也是有脾气的，你降我的职，我就继续给你找别扭……贺耀祖这个奇人，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改天单独写一篇文章吧。

贺耀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得知此事后，立刻出面保证会严惩凶手。贺耀祖让电力工人把灵堂转移到长安寺，恢复城市秩序。之后，他打电话给警察局长唐毅，让他立刻捉拿凶手。唐毅还想“挣扎”一下，说凶手和侦缉队有关，而侦缉队是“戴老板”的直属机构。

所谓“戴老板”就是戴笠，军统局的掌权者。但是，贺耀祖曾经是军统局的局长，还能怕戴笠？于是，贺耀祖直接给戴笠打了电话，戴笠对贺耀祖十分恭敬，当场表示正在安排人手，追捕田凯。

军统直接出面，田凯再硬的关系也不行了。

民国罪犯

其实，田凯杀人后，看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也害怕了。他立刻躲了起来，之后四处找人摆平此事。拜把兄弟何玉昆四处奔走，田凯则藏在了何玉昆在重庆南岸的住宅里。

事态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蒋介石也知道了此事，立刻打电话给戴笠。先是贺耀祖打电话，紧接着蒋介石的电话又来了，戴笠明白此事的严重程度，立刻汇报了此事的详细经过，说闹事者把矛头指向了军统，自己已经安排人员立刻处理此事。

军统出面，田凯迅速被逮捕。2月26日，田凯被押送到菜园坝刑场枪决，当天大量重庆市民赶去刑场，看到田凯被枪毙，围观者欢呼雀跃，拍手称快。2月27日，全市民众公祭胡世合，市长贺耀祖亲自到场，脱帽致哀，并向死者家属发放抚恤金10万元。

中韩餐厅此后被查封，这一起因“偷电”引发的血案，短短几天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谁也没有想到。其实，当时重庆的官员权贵、特务、混混，已经闹得天怒人怨，胡世合之死，是让老百姓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