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墨龙(导演孙墨龙谈《开端》：超现实设定中的现实主义表达)

导演孙墨龙谈《开端》：超现实设定中的现实主义表达

澎湃新闻记者高丹 实习生 代方莹

早前，改编自祈祷君同名小说，以时间循环为题材的网络剧《开端》已经收官，剧集一经播出，在网络引发热议。

该剧讲述了游戏架构师肖鹤云（白敬亭 饰）和在校大学生李诗情（赵今麦 饰），遭遇公交车爆炸后死而复生，在时间循环中并肩作战，为了阻止爆炸调查相关人物，寻找真相的故事。

近日，《开端》研讨会在北京举行。

《开端》剧照

导演孙墨龙：这是一部生活剧

《开端》最引人注意的是它的故事设定，《开端》的原作者、也是编剧之一祈祷君，从她的角度探讨了《开端》的创作。她提到，国内的超现实作品比较冷门，但在国外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体系，而且经常会出现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国外市场尝试这些题材的时间更早，尝试的次数更多，它抢占了整个市场的先机，所以到了现在，大家一提起来这些作品，就会觉得我们是借鉴的那一方，其实国内也尝试翻拍国外这类作品，但是小说想要成功，或者作品想要成功，和它相处的土壤是分不开的。”

“举一个例子，我们看过国外的时间循环剧或者科幻剧，大家也会觉得很疑惑，主角为什么不报警呢？主角为什么非要做孤胆英雄呢？或许国外的观众在看《开端》的时候也很难理解，男女主角为什么冒着被当作犯罪嫌疑人的风险，一次又一次地去报警。因为在我们的观念里，遇到困难就报警，我们一直就是这样做的。我一直认为，只有中国人，最能理解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创作的源头，往往是每部作品承载的价值观和精神内核，而价值观又是和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意识形态息息相关。而《开端》能被认可，正是观众和电视剧在价值观上获得了一种共鸣的结果。”祈祷君认为。

《开端》原作者、编剧之一祈祷君

导演孙墨龙表示，《开端》是在这一类题材中比较可贵的新探索。他认为，《开端》是一个在时间循环的非常规设定下展开的故事，从它的故事设定、剧本设计，到拍摄技术、制作手法都有新鲜之处，也自然伴随着一些挑战。

孙墨龙称，“现实主义表达，就是我们应对挑战的一个抓手，现实主义会贯穿于始终，这也是正午阳光团队经过多年、多部作品的锤炼，炼化出的一种创作风格。与其说《开端》是一部悬疑剧、科幻剧，不如说这是一部生活剧，因为在它非常规的设定下，包裹的是对善良正义、良好社会秩序的追求。在超现实的时间循环里，展现的是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相信小人物也是生活的主角，打磨他们的闪光瞬间。”

孙墨龙认为，剧中的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的普通人，但他们拥有普通人的真实与可爱，这样的现实主义表达，是这部作品在超现实的设定之下的精神内核。

导演孙墨龙

演员刘丹，是剧中“锅姨”陶映红的扮演者，该角色是一个因为女儿的死亡悲剧而采取了极端行动的母亲。

“我们试图把我们看到的老百姓的日子，呈现在《开端》里面，大家会去想一想，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到底需要什么，我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情感？我跟大家是什么样的沟通方式，大概是这样的东西促使我特别特别有愿望想把这个角色好好完成。”刘丹说，“我在试图理解这个妈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促使她做这一切。当然，我知道它是无限流，本身是有想象力的，是真的、是假的，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大家看过之后，能对我们自己、能对我们的生活，我们有一点，比如说在日常跟人的关系，我们对人的态度，我们能有一点点的自省，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刘丹饰演陶映红

《开端》和它的现实主义色彩

《中国艺术报》总编辑康伟认为，从内容上讲，《开端》本质上是一个社会问题剧，它有着鲜明的底层叙事的特征和现实主义的色彩。

他提出，《开端》涉及了九个主题——

猥亵女性，这是全剧的根源性的问题，这导致王兴德和陶映红一系列的举动；

网络暴力，加剧了王兴德和陶映红为女儿复仇的进程，包括肖鹤云在某一次循环里面，他被人怀疑是凶手，知道他是游戏设计师以后，大家的评价就说当他在制造恐怖案件的时候，他以为他还在游戏里等等；

情与法之间的考量和平衡；

社会冷漠，当肖鹤云和李诗情两位奋力抢夺“锅姨”的锅的时候，全车的人几乎没有伸出援手；

文化冲突，这一点着重体现在卢笛这个角色上；

贫困，老焦是一个典型的底层人，是租住在车库里的打工者；

家庭的破碎，特别是以瓜农为代表，他在肇事逃逸后被判刑，出狱以后，他带着对美好生活的设想，但是他的前妻打消了他的梦想；

良知的拷问，刘瑶是无意当中拍到了色狼的照片，因为害怕道德谴责而在多年前逃避责任；

成长的主题，这可以集中在两个主人公肖鹤云和李诗情身上。

《开端》剧照

清华大学教授尹鸿也提及了该剧的开创意义和现实关怀，在他看来，那辆车即是社会象征，是社会隐喻，“这十个人遭遇不同，你会发现每个人就是相关联，每个人的不公平待遇，都会成为这辆车爆炸的可能性，表达了公平正义对一个社会的重要性，无论是瓜农、老焦，还是所有的人，任何人遭遇到的不公平待遇，都可能引发社会事态的改变。”

循环叙事，因为要解决时间的逻辑、空间的逻辑、事件的逻辑、人物的逻辑，因而格外困难。尹鸿认为，一方面，《开端》开拓了这种类型在中国影视剧创作当中的可能性；另外一方面，它培养了观众的接受能力，让观众通过这个作品，开始接受另外一种假定——强假定形态的叙事。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文学系主任、教授李胜利认为，《开端》颇具特色之处还在于，将本格派与社会派有机结合在一起。本格派偏智力推理，但往往弱于人物塑造与现实反映，理智大于情感。社会派偏现实反映，但常常弱于智力推理，情感大于理智。《开端》则在20多次的时空循环中，将侦破推理与社会现实结合在一起。“我们看到了不想删除暴力段落，但在生活中，却遭遇了暴力袭击的游戏架构师；我们看到了与父母有代沟，天天把自己包裹起来撸猫，但仍然梦想拯救世界的中学生等等，如果没有这些普通人物与人性温暖，这部涉案剧的成色会下降不少。”

《开端》剧照

《光明日报》文艺部文艺评论责编牛梦笛认为，《开端》受到关注，也是悬疑题材在一段时间的发展之后取得的红利，它的出现，让无限循环这个题材，实现了从文字到影像的转换和落地。“我们可以看到，甜宠剧是在式微的。《开端》也让不同的创作者，看到了题材的红利，我相信，未来会有非常多的创作者，去研究网文无限流的内容。”

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编辑部主任李跃森提出，《开端》是一部意韵丰富的心理剧。“应当说，在十几集的篇幅里，把一个人物的内心过程，完整真实地展现出来，从逃避到拯救，是十分不容易的。通过反复打破，再反复建构人物的心理空间，开启人物内心世界的矛盾。我觉得，这部作品真正所要表现的，不是犯罪的真相，而是人物心理的真相。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我觉得，就是对于凶手王兴德、陶映红夫妇，他们内心世界的表现，还显得有一点单一。”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