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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跟随万青的镜头,我们发现,这里就像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相反的镜像。
“河北电影制片厂”是依照着河南电影制片厂的图纸建造的,施工的时候看反了图纸,建成之后,门是反手开的,锁安在屋子里面,红色天鹅绒的窗帘挂在窗户外侧。
姬赓说:“ 它鲜明且虚幻,实存又蹈虚,装备齐全却错位于时代。”
在这座错落的迷宫里,万青把设备搬进去,改造成了排练和录音的地方。河北电影制片厂变成了另外一座聚合的迷宫。
万青朴素、低调的处事风格和对音乐上的严谨和执念,吸引了很多乐手和朋友来往于此,留下些什么或者带走些什么。
但与万青乐队成员在一起的时候,爬山、聊天、喝茶……刘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由。
在这座巨大的镜像迷宫里,栖居着如今的万青,与时代像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万青。我的一个朋友星月去探过班,说那里有着“上世纪的某种华丽,在里面有一种不真实的错乱感。”
“他们依然朴素,清苦,不善言辞”,星月简单地描述自己几次往返石家庄时的印象,这就是万能青年旅店乐队几个人现在的生活状态。
万青一直是一只独立的乐队,他们把演出经纪代理给了摩登天空公司,但音乐的创作和专辑的制作部分还是自己来。他们不高调,脾气也有些难搞,并不混迹在北京这个所谓的人才和资源的高地,而是回到了石家庄,寻找一处适合创作的容身之所。
早期的排练室,摄影:刘正薇
图:万能青年旅店
2.
在印象中,万青几个人都是害羞腼腆的,不善言辞。 他们跟当时北京玩乐队的人气质完全不一样,愤怒和反抗以及某种坚挺还是更普遍的表达的时候,万青的歌里则充满了困惑和悲悯。
当时,“土摇”还不是一个现在语境里的贬义词。十年前,木马乐队、舌头乐队、声音玩具,也都是“土法炼钢”而成的土摇。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十万嬉皮》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万青在这样的延迟中,被流量和名气的 涡流旋转带动着,他们不太适应日益被神话,回到河北,继续创作和生活。
某种意义上这也许并不值得称颂,但在万青身上, 漫长的音乐创作与他们的隐忍、低调、苦行、压抑一起,形成了“神话”的一部分。
万青在回到河北以后,有了固定的空间,也有了一定的归属感。随着年轻的增长,乐队成员们少年时期的漂泊动荡、放任自流的气质,在身体内逐渐消退。
他们选择偏安一隅,日常生活以及排练创作逐渐规律起来,对生活运转也有了更清晰地判定,能完整的连接过往、如今和明日。
3.
忧伤浸透着的华北平原
万青的上升如明星,却与整个北方城市的下沉,一定意义上成了一种对比和冲撞。
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中,个体的迷茫失语与无力成了普遍的情绪,那些悲伤还来不及平复和治愈,又要面临着新的选择,新的孤独和离散。
“ 夜幕覆盖华北平原,忧伤浸透她的脸”,万青曾在歌词中这么写。
石家庄位于河北西南部,作为华北地区的交通枢纽,被认为是“火车拉起来”的城市。从北京出发,无论是南下去河南郑州,还是去往山西太原,都会经过石家庄。火车沿着山路走,山脉、村庄、麦田、河流、地理位置在平原上渐进变换。一路就像突出重围一般。
长年累月的过度开采、严重破坏,让太行山体伤痕累累、面目全非。
这些开采出来的矿石,被拿去城市里浇筑钢筋水泥的大厦,而原本的自然村庄却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遭到严重破坏的自然景观,带着一种隐秘和谐的旧秩序一同瓦解。这一经年累积的场景,仿佛是对“愚公移山”这个神话故事的讽刺。
在日新月异的时代背景下,河北平原上的普通人更加无所适从。石家庄本身是沉默忍耐的,建国初期为了启动现代化建设,石家庄成为重工业城市,建设了华北地区最大的纺织工业基地和全亚洲最大的制药厂。
一位居住在石家庄的朋友回忆说,小时候总感觉空气里都漂浮着一股甜味,后来父母告诉她那是药厂为了提炼青霉素,大量焚烧玉米导致的。
4.
西郊有密林,助君出重围
人到中年的万青依然保持朴素、节制、悲悯。第一张专辑里的渔王、酒鬼、海怪,只是偶然撞进了他们的视野里,被写成歌唱了出来。
当下现实生活中,颓丧忧伤成了越发普遍的情绪,万青却让具体的人物在音乐中隐退了。他们像古代诗人一样将视角上移,体会思考,以一种客观及丰富的经验,试图精确地收放自己,描绘那些山川河流、星辰宇宙。
姬赓写歌词讲究格律,意象之间的冷暖色调,软硬程度都遵循着严格的秩序,又尽量平实工整。
太行山山体是万青此次音乐叙事的主题,用自然与宇宙法则隐喻世间,赋予山川河流人类的爱与疼痛。
《泥河》是隐喻外力的入侵对自然法则的破坏,《采石》是以山的破坏疼痛表达人的疼痛,《山雀》是山间神灵的不自知的灵动与即将招致的危险,《河北墨麒麟》也是从山海经的神话传说里复活出来,冲撞对峙,却似乎永远走不出去……
“乌云遮目”、“雷声滚滚”、“迷雾重重”、“看不清”这样的意象被反复提及,这个时代,无论人类、自然,草木、山河、神灵奇兽,面临的都是同样的困境,是《郊眠寺》里的新语言或旧语言都无法描述的。
“西郊有密林/助君出重围”,这是《西行》最后一句歌词,“出重围”可能是我们这一代人都想要去探索的解围方法,每个人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密林,继而引发去往何处的思考。
董亚千的声音依然清澈、透明、脆弱,飘在最上面明亮悦耳;某些段落里,小河神经质的吟唱和李增辉大开大合的嘶吼是另一条叙事线。
我想到的却是林生祥为电影《大佛普拉斯》做的配乐,音乐和影像共同编织和推进着电影的节奏与走向,电影原声单拿出来听,也是完整精彩的。
在河北电影制片厂里生产出来的《冀西南林路行》,一定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一部电影原声,只是这是一部看不见的电影,就像卡尔维诺笔下那个看不见的城市,它是真实存在的。
万青为这部叫做“时代”的电影配乐,没有导演却跌宕精彩,主角是自然宇宙万物,人人都是配角,生活在时代的镜像里,那些反复探讨的抽象名词,都已用音符给予了新的呈现和注解。
尾声.
如何评价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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