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样式(旗袍样式的描写)

更新时间:2023-05-05 03:18:19 所在栏目: 生活常识点击量:

旗袍:中国女人含蓄的温柔与性感

夜读·开卷有益

时间像是一条连绵不断的河流。历史云雾斑驳陆离、变异奇幻,我们的记忆和回望,是永不会断绝的。谁在进行或舒心或感怀的想象?人在城里寻寻觅觅,有初遇时的欢欣和感叹,错失后的茫然与心痛,出走后的眷恋,遥忆中的惘然……

时光流转,人与城的故事就在北京城清疏寂寥而又华贵雍容的气息中,穷尽了过去和未来。

——刘东黎《往事随风》自序

今天精彩文章摘自《往事随风:旧北京的那些人那些事》,经出版社授权。


旗袍:旧光影里的冷艳香凝

文|刘东黎


一位在南方生长的画家,有一年初次到北平,住了几天之后,他说,在上海住了这许多年,画了这许多年,他不喜欢一切蓝颜色的布。但是,这次到了北平,他一下子改变了看法,蓝色的布原来是这么可爱,满街蓝布旗袍的女学生,在北平是一种惊鸿一瞥的风景,纯净、美丽而隽永。

没错,在北平,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大学生,通常是这样一副行头:一身蓝色阴丹士林旗袍,雪白的毛线围巾,脚上穿一双轻便的黑布鞋,当然,有的时候是竹布褂儿和黑裙子,也一样的纯静温婉、清雅怡人。

在北平城明净高远的天空下,在平和安闲的四合院里,主妇们的寻常装束,也是白色网眼罩衫搭配着的蓝布旗袍。普通人家女子身上的自制旗袍,用的是最普通的棉布,没有繁复的手工和精致的装饰,透出的是温厚、安心、含蓄、矜持。


旗袍流行的起始时间和地点较有争议,一般而言,“1925年的北京”这个说法较为合理。旗袍最初仅仅局限于满族妇女之中,是清朝女子的普通服装。

1924年11月,冯玉祥将退位的溥仪赶出了紫禁城。有趣的是,旗人妇女穿的旗袍却从这时在北京市民中流行起来,又从北京流传到了全国,尤其是在上海——当地有文章这样写道:“近日旗袍盛行,摩登女士,争效满装,此犹赵武灵王之服胡服。”值得注意的是下面这句:“出于自动,非被强迫而然者。”

在清末民初流传下来的一些画片和照片中,很少能看到民间的女性穿着满式旗袍,但在旧体制被推翻后,反倒使上海的妇女钟情起旧旗袍来了,也的确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北京的旗袍自从走出了皇官,也就开始了它千变万化的命运。它不再像过去那样,为彰显地位一味地繁缚华丽,而是温和从容的,有一种洗尽铅华的质朴和从容。

张爱玲那种卓尔不群、惊艳别致的旗袍风格,是后来在上海才有的事,在北京,一切都是温和大气、不事张扬的。即使如才女林徽因、名媛陆小曼,她们身着旗袍的美丽倩影自然是风姿绰约,但那种浸染在骨子里不动声色的东方美感,才是最重要的特点。


陆小曼

旗袍的前身是清朝的旗装,最初的造型是宽腰直筒式,袍长及于足面,加上许多镶滚,面料多为绸缎,上面绣满花纹,领、袖、襟、裾等处均有几道花绦或彩芽。最初旗女所着袍、衫都很宽大,后来慢慢变窄,但腰身不明显,形如直筒,且多为圆领口,有时加一条围巾。而汉族女子从唐宋以来,就一直穿对襟上衣,右衽大襟(也有斜襟的);从清代开始,渐渐改用圆领口、大襟、五副纽扣、宽镶片,这都是模仿旗装服式的结果,不过依然保持着上衫(袄)下裙的传统装束。

宫廷里讲究的是等级地位,所以所着旗袍的颜色、纹饰都有不同,皇太后、皇后用明黄色,贵妃、妃用金黄色,到嫔就只能穿秋香色。旗袍的三大经典细节——领、襟、袖,也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做出了不同程度的修饰。

有时,为了表现身份,旗袍常常被修饰到累赘的地步。同治年间,旗袍领托、袖口、侧摆、下摆的镶滚花边足有十八道之多,人称“十八镶”。袖口内缀接可以拆换的华丽袖头,袖头还要镶滚繁多的花边,乍看上去,似乎穿了好几件考究的衣服。有时因为缀饰过多,以至于连旗袍的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

穿这样的衣服,看起来花团锦簇,华丽沉稳,精细的手工里沉淀着历史的厚重。当然,衣服里面人的曲线,也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就如张爱玲所说:“一代又一代的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而不觉得厌烦……削肩、细腰、平胸,薄而小的标准美女,在这一层层衣衫的重压下失踪。”


张爱玲


在清末至辛亥革命期间,旗袍的式样仍然趋于保守,腰身宽松、平直,袖长至腕,衣长至脚踝,而所选用的衣料大都是绣花红缎,在旗袍的领、襟、袖的边沿部位,都釆用宽图案花边镶滚。

清朝覆亡,清帝退位,在1925年的北京,旗袍的式样开始与清末略有差别了,曲线变得玲珑流畅,面料、做工和搭配上也开始略显差异。中国女性水样的温柔、性感和雅致,不知在身体里隐藏了多少岁月,随着旗袍式样的改变,开始慢慢溢出来了。

旗袍的腰身开始收紧,镶滚简单了,色泽也淡雅起来,现代旗袍就此诞生。没用几年时间,从名媛明星到家庭主妇,从女学生到工厂女工,中国的都市女性悉数接纳了它。

什么样的女性穿上旗袍,便有什么样的面貌与精神,在影视作品中我们就经常见到,师范学校的女教师,穿一袭宽松的棉布旗袍,端庄而又不失清雅;女学生穿上阴丹士林旗袍,便显得活泼而又清纯;革命志士穿上旗袍,立即尽显浩然之气,《红岩》中的江姐就是穿一身蓝色棉布旗袍、火红色的毛衣外套,系上一条雪白围巾上刑场的。



旗袍也有海派与京派之分,二者各有其鲜明的个性。京派与海派在艺术上和文化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海派风格大量地吸收了西方文化艺术的素养,标新立异且灵活多样,商业气息浓厚;京派风格则带有官派作风,显得矜持凝练。

到20世纪30年代,旗袍的黄金发展时期到来了。在上海,领高、衩的高度、袖口、袖长、滚边、衣长一直在变化之中,还能与各种服饰任意搭配,用料也不拘一格,纱、绉、绸缎、毛呢、棉布均可,夏天穿单,春秋穿夹,冬天穿棉,热时穿无袖,冷时穿长袖。以至于后人只要一提起30年代,就会联想起旗袍和旗袍美女的绰约风姿。

而在这一时期,在老北京的民宅里巷中,仍凝聚着一股肃穆气息。北京不太去追赶海派旗袍的时髦,大多还采用大红织锦、翠绿提花的面料,重色滚边,呈现着一种厚重的世故的美,花色也很少有西方影响的痕迹。因为衣身的宽大,人体的表现力就退居次位,在装饰上就不得不考究起来,所以京派旗袍的魅力,更在于美丽繁复的刺绣纹样。那织金绣银、镶滚盘花的华彩,尽显骄傲矜持的皇城气派。



在以后的若干年里,因为缺乏整体更新的内在动力,京派旗袍仍沿袭了旗人服饰的传统式样,不太为流行所动,没有做太大的改进,始终显得有些守旧。1938年,出现在老舍小说里的北京大鼓艺人秀莲,穿着一件短袖口镶一圈白色图案花边的绉纱黑旗袍,这是当年北京女性的流行时装。而在上海,这样的服装早已过时,看起来土里土气,所以,当一位从北京来的豪门太太,穿着大红织锦的滚边旗袍出现在电影明星胡蝶眼前时,她仿佛看见了一件古董,更何况这古董还在努力地学跳狐步舞,这就更让她忍俊不禁了。

旗袍何以大行其道且长盛不衰?实际上,东方女人穿旗袍的独特魅力,反倒是来自自身的缺憾。东方女人腰长,臂位较低,用张爱玲的话说“坐着也像是站着”。而旗袍突出了人体中段腰和臀的曲线美,尤其能掩盖掉中国女人腰长、胸部不够丰满等身材缺陷,反而突出了中国女性特有的风情与魅力。

旗袍严严实实的高领,把女人的头颈撑起、固正,显得傲然不可侵犯。加上窄窄的下摆,走动起来步履端正,充满东方女性的含蓄之美。旗袍的衣身连袖,符合中国传统美人手臂下垂时的溜肩。从正面看高雅端庄,符合中国传统的保守观念,从侧面看却另有一番风味,不仅“S”形身材尽显无遗,腿侧若隐若现的开衩,更是一道美丽风景,正因其半遮半掩,让人体会到一些无法言说的感触。不过,这开衩可不是为了勾人魂魄,而是为了方便行走的实用性设计。

丝袜和高跟鞋的出现,使得穿上旗袍的女子更加亭亭玉立,身姿更为挺拔。而此时腿部成为旗袍新的视觉中心,原本为了方便女子行走的高开衩,勾勒出女子美妙的腿部线条,旗袍的美丽开放到了极致。



到了40年代,由于日军的全面入侵,物资奇缺,旗袍也遭了殃,它无可奈何地变得简单和粗糙。但在另一方面,作为贵夫人、影星、交际花和其他特权人士的着装,高级旗袍则更加西洋化,也更加时装化。露胸设计,腰部也更加性感,旗袍受到了西式礼服前所未有的影响。

上世纪50年代末期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革命,荡涤了旗袍悠闲、舒适的生存空间。革命是真实而残酷的,容不得半点风情,自然也容不得旗袍的斯文与优雅。旗袍沦为“四旧”,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直到新世纪的到来,一部电影的出现,那部电影叫作《花样年华》,电影中张曼玉穿着旗袍的曼妙身姿才把人们的记忆唤醒,旗袍终于回到了人们久违了的视线当中,熬过近半个世纪的波折,旗袍终得重现江湖,有如春梦再生,重新焕发出不可抵挡的诱惑力,兀自成为小小奇观。时代的起落沉浮,原本不过是服装的几进几出?小女人张爱玲的敏锐令人慨叹。


《花样年华》里张曼玉换了二十多套不重样的旗袍


现在可以再说一说所谓的“海派旗袍”了。旗袍在它的发源地北京,是一种本位本土的拙朴,表现得本就不那么张扬,而且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它的风头整个都被上海抢了去。和北京相比较,上海是整个中国时尚旋涡的中心,它更时髦,更活跃,因此,旗袍一到上海滩,就成为时尚、旖旎、风情的代名词。

海派旗袍将传统样式与西式服装融于一体,兼收并蓄,把西式外套、大衣、绒线衫搭配在旗袍外,洋装中的翻领、荷叶领、荷叶袖等都拿来我用。一时间,经改良的旗袍风靡了十里洋场,旗袍在上海迎来了自己的“花样年华”。

上海女人有一种外地女性无从模拟的世故聪慧,再加上一抹江南的雅致,将女人的风姿和旗袍的剔透完全融于一体。旗袍修长紧身的特点,也更适合上海女性消瘦苗条的身材特征,可以说,是上海女人将旗袍穿出了风情万种。当时有一位叫欧阳莎菲的电影明星,穿着凤翔旗袍,胸口抠了一块三角,露出雪白肌肤,戴着长串珍珠项链,衣袖却把肩膀包裹得严实,尽显当时的时尚风潮。

海派旗袍由于着力显示女性身段,因而服装在于表现人而非衣服本身,所以,海派旗袍一向趋于简洁,色调力求淡雅,注重体现女性的自然之美。20世纪30年代旗袍受西方短裙的影响,衣长缩短,已快近膝,袖口相应缩小,比以前更合身了。

在整个30年代,海派旗袍不断地处在变化之中,某一段时期旗袍流行“透、露、瘦”,在布料上采用了镂空的织物和半透明的化纤或丝绸。有时在盛夏,旗袍索性没有了袖子,旗袍的衩有时开得很高,1934年有几近臀下的,腰身又裁得窄,行走起来双腿隐隐可见,活泼轻捷之余不乏魅惑之感。

这是令后世的中国人惊讶的事实:在民国时期的人文观念中,社会对女性的行为约束已经大大放松,与我们臆想中“被礼教束缚”的文化环境是何等的不同。


阮玲玉


当然,这样的旗袍是会让那些道学家们连连摇头的。茅盾的小说《子夜》中就写到,封建保守的高老太爷从乡下来到上海,当他乘坐的小汽车从外滩经过,看到一辆和汽车齐驶的黄包车,车上坐着一位时髦的上海小姐,穿着颜色鲜艳的旗袍,衩开得很高。外滩的风撩起旗袍,露出小姐雪白的大腿。高老太爷差点没晕过去。

穿上旗袍的女人无论心情多么烦躁,只要走出家门,就会慢慢地安静、平稳下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收敛起平日的强悍和粗糙而想到自己是一个女人,应该有一个温柔、宁静的心态。

不同年龄段的、形象各异的女人穿起来都各得其所,相得益彰。有一点年纪与经历的女人穿上旗袍,气定神闲,更有一番似水流年的端庄沉静之美;而时尚女子穿上旗袍,则会有一种古曲与现代融合的新意,别具一份惊艳、柔媚神秘。

日久年深,旗袍的美就慢慢渗入每一个中国女子的血液里,不必托付地、不必交代地世袭承传着,它是每个中国女子心中的一个情结。虽然旗袍距离现代女性的生活已经十分遥远了,就连女人的细腻、沉静与贤淑,也仿佛停留在了古老的梦中。

穿旗袍的女子,永远清艳如一阕花间词。宋美龄、林徽因、胡蝶、阮玲玉、张爱玲、石评梅……她们或婉约或沉静或凄美或忧伤的身影,以一种冷艳香凝的形象,留在了中国人的记忆深处。

镶边的立领、精致的盘扣、柔软的丝缎,在寻常的日子里穿一袭旗袍,淡紫、桃红、莲青、杏子黄、藕荷色……加上丝滑如水的质感,共同构成了一种渐行渐近的优雅气质。

不妨再回到《花样年华》里看看:张曼玉穿着简约清丽的旗袍,滚边的元宝立领、蝴蝶状的盘扣,显得沉静而又魅惑。在寂寞的弄堂里,在昏暗的街灯下,将一只保温桶拎在修长的手中,沿着古老的台阶悠然走去,在低眉俯首或举手转身之间,那种“含蓄的东方性感”表露无遗。

你可能会在不经意间,也像那位房东一样脱口而出:买碗面也穿得这么漂亮——在周璇褪色的音质里,过往的百年历史,杳然而成烟尘里的一帘幽梦。


本文摘自《往事随风:旧北京的那些人那些事》,大有书局出品。刘东黎先生笔下的北京,很有书卷气和历史感,平和的叙述中蕴藏着诗意,为我们提供了想象北京的另一种方式。虽然那些旧梦年代久远,但前一代人的文化遗泽,至今葆有暖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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